話音未落,男人卻是非常反常的一聲冷笑,輕蔑十足,看樣子是完全無所謂的態度:“反正我們兩個老夫老妻也活夠了。”

他的身上穿著粗糙的便服,看上去年數已經久遠,稀疏的頭髮立在腦袋上,白眉如雪,扁唇乾燥如泥地一般,身材也不高大,儘管整體看上去頗為狼狽,但他的身後可是有著深厚十足的家底,光是這一點,就已經勝過了一大批平民老百姓。常人也都只有嫌棄命短的,這嫌命長的,林逸還真是頭一回見。

很長的時間裡,驚訝和遲疑充斥在林逸腦海中,面對如此不同尋常的回答,他一時間竟是手足無措,只是看著男人蒼老泛白的側臉,不禁有些感慨:“誒,何必如此消沉呢。你的孩子可不希望你們離開啊。”

男人笑著點頭,眼神中充斥著釋懷,他雙手盤負胸前,靠在椅背上,用著十分譏諷的語氣連連笑起同時又不停搖頭:“你想多了……”,緊接著,情緒又急轉直下,失神一般地看著地面,語氣立刻沉下去,微駝的脊背更顯佝僂:“我們唯一的孩子……前幾年就死了。”

就從那一瞬間開始,一個念頭突然閃現在林逸的腦海中,想到方才在屋內看到的那個房間,他的直覺一下子就認準這件事情背後一定是有隱情。 因此,便想要深挖一下。

他同樣後仰靠在椅背上,凝重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黑暗:“那個放著各種陳舊物件的房間就是你孩子的吧。”

“嗯!”男人深沉地應了下,長嘆口氣,擠出顯得勉強的釋懷笑容:“那年她也和你差不多的年紀,說想去城裡見見世面。可離家只不過半月,卻被賊人姦汙,再見已是天人永隔。”說著,他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物件,是他女兒生前最喜歡的手絹,小心翼翼地放在手裡再三打量後塞入懷中。

說者有心,但此刻是聽者無意。林逸蠕動著嘴巴、犯著嘀咕:“難不成姦汙的人,就是齊浪?”

這只是一個合乎常理的推測,畢竟齊浪的好色可謂是盡人皆知,他的暴力傾向只要有和他相處過都能察覺到。如果真是他的話,當初被斬之人定是個替死鬼。如此的話,齊銘偷偷默默地喬裝打扮來此,每次還要送這麼多的東西這一奇怪現象也就很好理解了。

或許是他心懷愧疚,想要替兒子贖罪。但不論情況如何,此事已經開始一點一點地浮出了水面。

綜合所有種種方面的原因 ,男人的話聽上去並不像假的。興許也正是如此,林逸表現得明顯有些過於激動,尤其是當他開始詢問個中細節的時。並未完全考慮到男人的狀態。

此時的他,已獨自深陷回憶的傷感中而無法自拔,他晃晃悠悠地起身,停在門邊,壓低聲音:“從那時候開始,我和她孃的下半輩子就已經失去了希望。”

和林逸相比起來,另一邊主攻婦人的臨溪並沒有這麼強的功利心,她只從側面追問關於家中這些生活用品的來源,說是完全出於一個普通人的好奇心也不奇怪,而且她本身做的就是管家,很擅長和別人打交道,在普通人面前來回拉扯得遊刃有餘。

雖然兩人聊的都是些家常,但或多或少從談話間探詢得知,這不尋常的民樓以及滿屋子的東西都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

那人也是個百姓,現在的年紀和男主人差不多大。當年也是和今日差不多的一天,這對老夫妻在家門外發現了昏迷的那人,出於好心,順手便將他救了下來。此後,那人就會時常過來看望二人,剛開始他一直想要給錢來回報。但都被他們拒絕,所以往後每次來就改成帶來很多嶄新昂貴的生活用品,甚至還建了這麼一座不尋常的民樓給他們。

婦人闡述這些的時候,講得非常普通平淡,並未有什麼奇特的地方,臨溪恍然大悟般地欣欣笑著:“原來他還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啊!”

“是。”婦人也笑著,雖有些無奈的樣子,但眼神中的欣慰卻也明顯。

她口中的那人,也正是先前男人在幫助林逸時,想起的那位故人。

但要說能有這等手筆的人是個尋常百姓,別人是萬萬不相信的,臨溪自然也嘗試著詢問:“你們就沒想過那人的身份不一般麼?”

婦人頓了一下,洗碗的手停住,想了好一會才繼續:“自打我們孩子走了以後,只有他平時會來看望我們,和我們聊天講話,陪我們做事情。”,她的語氣低沉,雖不明說,但光光這一句話,足以說明他們三人間的關係十分深重。

突然間,一種突然的愧疚感爬上了臨溪的心頭,令其有些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