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安祖看出竇建德妻子臉上的難色,轉身便走,竇建德嘆了口氣,一把抓住他,他從貼身的內衣襟上扯下一隻小小布袋,塞給孫安祖,“這裡面一共有五兩銀子,是大哥我最後的一點家產了,要不了多久,我就要去和突厥作戰了,顧不上你,你就自己逃走吧!”

孫安祖心中感激不盡,沉聲道:“大哥,朝廷不仁,我準備帶人去高雞坡造反,你跟我一起走吧!”

竇建德的兒子天順去年送米去邊境,再也沒有回來,生死不知,兒媳冬天時難產死了。現在家裡只剩下妻子和已出嫁的女兒,竇建德不忍拋下她們,便搖搖頭,“我有妻女,我若跟你走了,她們肯定活不成,你去吧!假如有一天,我也活不下去了,我就去找你。”

孫安祖向他一拱手,“建德,我們後會有期!”

他也不走大門,輕輕一躍,跳過院牆便走了,很快便無影無蹤,竇建德呆立了片刻,不由長長嘆了口氣。

他一回頭,卻見妻子扛一袋子出來,不由一愣,“你這是做什麼?”

妻子滿臉不高興道:“給女兒送去,家裡就這一袋麥子了,你還整天送這個、送那個,我餓死就算了,我不想讓女兒和外孫也跟著餓死。”

竇建德無奈地嘆了口氣,剛才他也是一時意氣,忘記家裡就只有這一袋麥子了,只得點頭道:“好吧!我不在你就住在女兒家裡,我要明早四更才走,送完麥子你就回來,我們把家中的最後一瓶酒喝掉。”

妻子抹了一把淚水,轉身走了,竇建德回屋收拾東西,他家本是很殷實的中戶人家,有百餘畝地,家有存糧,有兩頭牛,還有家財,但天災和人禍,使他已經完全破產,上個月皇帝過境要獻食,官府把他的最後一頭牛也牽走了,他已傾家蕩產,只剩下幾間被大水沖壞的破屋。

竇建德呆呆地坐在窗臺前,他不知道自己的後半輩子該怎麼辦?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下午,算一算妻子應該回來了,他嘆息一聲,從箱子裡找出最後一瓶酒,準備和妻子離別。

可就在這時,隱隱聽見他妻子的喊聲:“大郎,快跑!”

聲音大概在數十步外,竇建德大吃一驚,他衝上屋頂,只見他妻子拼命向家裡跑來,後面追著大群士兵和衙役,這是來抓捕孫安祖的人,有人向官府告發,孫安祖逃到了竇建德家,士兵和衙役立刻上門來抓捕。

他妻子一下摔倒在地,幾名士兵衝上來亂刀劈砍,將竇建德妻子當場砍死。

竇建德眼睛都紅了,他仰天一聲厲嘯,衝了出來,將那幾名士兵殺死,然後抱起自己的妻子,開始痛哭起來。

夜色中,竇建德回到校場,他從床下摸出一把刀,大步向校尉住的屋子走去,恰好在門口遇到校尉,“竇建德,回來得蠻早嘛!”

竇建德一言不發,迎面就是一刀,長刀刺進校尉的胸膛,校尉慘叫一聲,倒地身亡。

聽到了慘叫聲,營房裡的驍勇們紛紛奔出來,竇建德一刀砍下校尉人頭,對眾人高聲道:“開皇十八年,大隋富強,先帝派出百萬人馬征討突厥,尚且沒有擊敗他們。今年發生水災,百姓貧困,但皇上不體恤民情,要親自到遼東督戰,加上往年西征,損傷的元氣還沒有恢復,百姓疲勞困乏,連年征戰,長年在外的親人不能回家,如今又要出兵,容易釀成動亂。男子漢大丈夫只要不死,就該建功立業,怎能去當倉皇逃跑的俘虜!我熟悉高雞泊面積遼闊方圓幾百裡,湖沼上的蒲草又密又深,可以到那裡去隱藏起來,找機會出來搶劫,足夠生活、積蓄,拉起人馬以後,等待時局動盪!”

忽然有人振臂高呼,“與其死在草原,不如反了,還有一條活路。”

“反了!”

數百人一齊高喊,浩浩蕩蕩向縣城糧庫奔去,無數饑民跟著他們,竇建德率領手下砸開了糧庫,開倉放糧,竇建德帶領數百名驍勇之士與孫安祖匯合,拉開了他的造反序幕。

而此時大隋帝國的起義不僅是竇建德、孫安祖幾人,還有王薄、劉霸道、張金稱等一批聚攏難民落草為寇的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