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廖斌來到德外倉庫準備把後邊的彈藥庫再仔細的檢視一下,不想就在倉庫的院裡被一個人堵個正著。只見這人有五十歲左右,梳著大背頭,一臉的橫肉,身體微胖,一看就是個驕橫霸道的人。他目光冷冷地看著廖斌,臉上卻露出笑容說:“哎呀,廖長官,幸會,幸會。廖長官真是公務繁忙,讓周某難得一見,不能盡地主之宜,還請多多原諒啊。”

廖斌看見他不由地一怔,然後連忙敬了個軍禮,也強顏微笑著說:“竟是周將軍駕到,廖斌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倆人回到屋內一落座,周瑞卿依然不依不饒,說:“廖長官身負盟軍和黨國重任,隻身來到北京,周某聽說後亟盼廖長官前來部署任務,以盡微薄之力。不想卻是其雨其雨,杲杲日出。讓周某等得心焦難耐,只好親自登門聆聽訓示了。”

廖斌知道,他來北京沒有向周瑞卿報到,現在人家是興師問罪來了,想到自己今後不管怎麼隱蔽活動也需要人家的援助,只得一邊訴苦一邊說軟話:“請周長官消消氣,廖斌實在是有苦難言啊。這一路走來,廖斌得到沿路弟兄們的鼎力襄助,到頭來卻是損兵折將,連哈爾濱的特區主任宋春霖都為黨國捐軀了,讓廖斌真是痛心不已。到了北京,廖斌心中忐忑,再不敢給周將軍添麻煩了。”

周瑞卿從掌握的情報中知道,廖斌說的的確是實情,但是他絕對不相信廖斌是怕“添麻煩”才不與自己見面,便不客氣的點破他說:“既然如此,廖長官卻在我屬下的這個地方,點兵用將,策劃爆炸事件,搞得風生水起,已經驚動了中共的公安,廖長官唯獨把周某人放在一邊,讓我站在城樓觀山景,這該算是怎麼回事?”

廖斌看見他是真的動怒了,只得苦著臉裝作委屈地說:“哎呀,周將軍啊,你實在是誤會我了。鑑於在海拉爾和哈爾濱的教訓,廖斌真是心懷愧疚,不敢再給周將軍招災惹禍了。可我在北京身無立錐之地,不找舊相識幫忙,怎麼完成上峰交辦的任務啊?萬望周長官能體諒廖斌的這點苦心啊。”

周瑞卿知道他是在做戲,繼續不客氣地說:“廖長官當然要完成自己的使命,但是保密局葉處長也電令我們對此次行動要全力相助,我們也是責任在身啊。現在廖長官如此行事,讓我們怎麼向上峰交代,廖長官是不是怕有了功勞我們會分一杯羹呢?”

廖斌見他不依不饒,不由地惱火起來,但是仍然強忍住,服軟地說:“周將軍責怪得是,算廖斌考慮不周,惹周將軍生氣了。在下這就向將軍賠個不是,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廖斌這一回。以後每次有行動,廖斌一定向將軍請示,並請將軍坐鎮指揮,如何?”

周瑞卿聽他這樣說,一直板著的面孔終於有所緩和,變得客氣地說:“這倒不必。有情況互相交流,共同研究,共同行動,廖長官就算高抬我們了。”

廖斌連忙說:“廖斌豈敢。不過將軍說的很是,以後只要有事,廖斌一定及時請示。”

周瑞卿就問:“那麼,你下一步作何打算呢?”

廖斌支吾地說:“這個……請將軍恕我尚未考慮周全,待想好後,廖斌一定請將軍最後定奪。”

周瑞卿明顯地感到他是在敷衍自己,臉色立刻變得鐵青,氣狠狠地說:“好。周某就靜等你想好了的良策。告辭!”

說完,看也不看廖斌一眼,站起身來就向門外走去。

周瑞卿一口惡氣難出,回到城裡就直奔了山貨店,一進門只瞪了站櫃檯的趙寶全一眼,一句話也沒說就徑直向後院走去。他一進張志寬的屋,張志寬看見後驚叫了一聲“周長官”立時彈簧一樣站了起來,弓著身子小心翼翼地看著來人的臉色。當他摘下大毛帽子,取下圍脖,露出了大背頭和一臉橫肉時,竟走到張志寬跟前,“啪啪”就是兩個耳光,然後厲聲說道:“你乾的好事,為什麼不向我報告?”

張志寬知道他說的是炸彈爆炸這件事,一邊捂著被打得發熱的臉一邊解釋說:“廖長官把我盯得死死的,我一直脫不開身。昨天我說城裡的買賣不能丟了,我得回去看看,他才放了我。其實我就是想找周長官您彙報的,可您自己就來了。”

周瑞卿餘怒未消地說:“他給了你什麼好處,你這麼聽他的?派人查蘇聯人的下落,還去埋了炸彈?”

張志寬連忙叫屈地說:“他能給我什麼好處?他就是個惡魔,沒把我們宰了就不錯了。”接著就把自己被打暈,夥計趙寶全被廖斌用匕首逼著講話的過程說了一遍,然後說,“現在他就住在倉庫那邊,把我們家的人都控制了,這就等於把我的命根子捏在了他的手裡,您說我還能怎麼辦?”

周瑞卿說:“你知道這麼一來的嚴重後果嗎?咱們的家底不但讓他摸了去,那兩個炸彈也很可能讓共黨抓住線索,摸到咱們這裡,引來殺身之禍。”

張志寬疑惑地說:“不會吧,有那麼嚴重?”

周瑞卿生氣地說:“你以為你們揹著我做的這些事能瞞得過我嗎?你們把雷管和手榴彈放到酒罈子裡當地雷,人家不會憑著你的破罈子摸到你這山貨店來?”

張志寬慌了,說:“當時廖長官擔心雷管和手榴彈受潮失去了效力,所以就想到用罈子多多地裝,怎麼也得有一兩個管用的。哪想到共黨會憑著一個罈子找上門來?這這這……這可怎麼辦?”

周瑞卿恨恨地說:“我和他共過事,太瞭解他了。這人為達目的,從來不擇手段。他來大陸這一趟把咱們在海拉爾和哈爾濱的人幾乎禍害殆盡,現在又禍害到咱們這裡,這絕對不行!”

張志寬的臉色越發地蒼白了,說:“那可怎麼辦?我這一大家子還在他手裡呢。”

周瑞卿雙眼露出兇光,斬釘截鐵地說:“只有一個辦法,幹掉姓廖的!”

張志寬驚愕地看著他,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周瑞卿說:“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我們必須認識到,姓廖的就是個禍害,我們不能像海拉爾和哈爾濱那幫蠢貨一樣,跟著他敗光自己的家底。幹掉他,完全是為我們自己消災免禍保平安。”

張志寬精神振奮地說:“長官英明,屬下一百個擁護。姓廖的就是咱們腳下的一顆雷,也是埋在我們家的一顆雷,不除掉他,咱們老得懸著心。可……可我明天下午抽不出身來,您知道,登記自首的人要定時到共黨的派出所彙報,明天下午正是我彙報的時間,我要是不去一定會招來他們的嫌疑,姓廖的也是因為這件事才放我出來的。”

周瑞卿說:“你該去還去,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你心裡都清楚。我現在考慮的是清除姓廖的行動宜早不宜遲,你向共黨彙報回來,我就帶人過來,咱們就在倉庫外匯合,立即行動。”

張志寬說:“好。”

裝著炸彈的酒罈子的確成了李紅軍和齊志剛追捕廖斌的重要線索。

市公安局雙管齊下,對全市山貨門鋪和登記自首的特務這兩個方面同時進行排查,結果目標均對準了張志寬這個人。劉福來打電話報告了這個訊息後,齊志剛甚為振奮,說:“這個假投降的狗特務,咱們現在就把他抓了,不信問不出姓廖的來。”

李紅軍瞪了他一眼,沒有任何回應。

齊志剛沉不住氣地說:“有什麼不妥嗎,你想出什麼新鮮招兒了?”

李紅軍責怪地說:“虧你還是個老偵查員,犯這麼低階的錯誤。你抓了張志寬,不等於是打草驚蛇,給廖斌報信,讓這個老特務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