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水落石出

根據審問的結果得知，達尼亞·安德列耶夫娜·斯托羅尼科娃正是廖斌以《蘇聯內亂史》這本書為信物要聯絡的人。

達尼婭之所以神秘，就在於她的潛藏之深，在於她深得奧洛夫將軍等人的信任，卻不知她早已是美國中情局的情報人員，而這一切都是由於她的父親造成的。

達尼婭的父親魯緬採夫原是鄧尼金叛匪下屬的一個騎兵連長，在察裡津戰役中與斯大林指揮的紅軍作戰時，炮彈轟倒了他的坐下戰馬，壓斷了右腿。傷愈後他拄著柺杖回到了故鄉拉多加湖邊的維什卡別利村。由於他的腿不是槍傷炮傷，所以他謊稱是車禍造成的壓傷，騙過了村蘇維埃委員會，自此隱蔽起來過上了農民的生活。

一九二四年他的妻子給他生下了一個女兒，就是現在的達尼婭。可就在達尼婭六歲時，蘇維埃的全俄肅反委員會，也就是契卡，查出了魯緬採夫的真實身份，把他槍斃在拉多湖邊。達尼婭和他的媽媽站在人群中，親眼看見他的父親被子彈崩碎了半個頭顱，成一個大字趴在溼漉漉的湖岸上，鮮血汩汩地流下，漸漸染紅了湖水。

在以後的好幾年裡，達尼婭入睡後經常會被這恐懼的一幕驚醒，而且驚出一身冷汗。達尼婭的家本來是有房有地的殷實之家，但是她父親死後變得一無所有，她的母親只得帶著她嫁給一個叫安德列耶夫的貧農，從此達尼婭的名字也改成了達尼亞·安德列耶夫娜·斯托羅尼科娃，成了“根紅苗正”的人。

她的繼父安德列耶夫在平常的日子裡是個很謙和，甚至是有些靦腆的人，然而一喝酒就變成瘋子一樣地異常狂暴，總是拿她們母女倆出氣，往往是一通狂揍。為了早早離開虐待自己的繼父，她十幾歲就考入蘇沃洛夫少年軍校，服役後沒幾年，被分配到奧洛夫將軍身邊，成為他的秘書。

由於達尼婭與蘇維埃政權有著殺父之仇，卻有著“根紅苗正”的身份，更主要的是還有著高階將領秘書的職位，因而成了美國中情局追逐目標，而始終沒有忘記父親倒在血泊中一幕的達尼婭，為了復仇一直在尋找著機會，結果是雙方猶如蜜蜂見了糖一樣一拍即合，達尼婭很順利地被吸收為中情局的情報員。

尼美寧像受到嚴重的衝擊一樣，被這個情報折騰得心潮難平，一直不能平靜。回到遠東司令部向克雷羅夫將軍彙報後，仍然感慨地說：“我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樣，可是這就是事實。”

克雷洛夫聽到他的彙報後，先是一怔，但是很快又平靜下來，回答他說：“如果能讓我們想到，她還有資格成為間諜嗎？現在最緊迫要做的是馬上給中國同志和奧洛夫發電，儘快地除掉他們身邊這顆定時炸彈，以免後患無窮。”

尼美寧躊躇地說：“可是……達尼婭是奧洛夫將軍的秘書啊，這樣一來，會不會影響奧洛夫將軍的聲譽和他的工作啊？”

克雷洛夫說：“依奧洛夫同志的火爆性子，大發一頓脾氣那是肯定的。但是我認為，他不應該負什麼責任，因為達尼亞這個秘書是分配給他的，並不是他自己挑選的，而且在這期間並沒有發現什麼大的失誤，所以對他的聲譽不會有太大影響的。”

尼美寧多少有些釋然地說：“有將軍同志這樣的結論，真是再好不過了。好，我現在就讓他們給中國同志發報。”

達尼婭這次與奧洛夫將軍出差到中國，幫助中國軍隊培訓和建立裝甲兵部隊，中情局交給她的任務就是與廖斌取得聯絡，裡外配合，搞到中共裝甲兵的培訓計劃，以評估對盟軍發動朝鮮戰爭的影響。然而，在滿洲里的霍勒金布拉格飯店用餐時，她雖然看見了拿著“蘇聯內亂史”的廖斌，但是她發現裝扮成服務員的李紅軍也在注意著廖斌，使她不敢去與之接頭，結果廖斌讓李紅軍的一個紙團給調

走了。在海拉爾的呼倫貝爾飯店，她雖然印出了奧洛夫將軍住房鑰匙的蠟模，並透過一個小女孩把蠟模交給飯店服務員，再送到劉德貴的手中，為陳俊峰的人突襲奧洛夫，奪得中共培訓裝甲兵計劃創造了極好的機會，可惜的是接頭的劉德貴反被李紅軍利用，使得陳俊峰的人幾近全軍覆沒。

來到伊莉娜的家裡以後，她幾乎又要成功了。在伊莉娜舉行家宴正熱烈時，她借為奧洛夫取菸斗的機會，來到奧洛夫房間從將軍的皮包裡翻出那份計劃，用微型相機迅速拍照了下來。由於時間長了一些，事後她疾速到洗手間轉了一圈，出來時，就先碰上了林美娟，後遇到了列別傑夫。她沒有看到李紅軍，但是卻沒有離開李紅軍的視線。

達尼婭的自我感覺是，林美娟和列別傑夫應該沒有任何理由和證據懷疑自己。

現在，她手握拍下“計劃”的小膠捲，一直在考慮如何將它送出去。然而敏感的神經始終讓她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緊盯著她，使她不敢有任何動作。

緊盯著她的正是林美娟的那雙美麗的眼睛。

這也正是李紅軍對林美娟不滿意的原因，所以在他倆吵架之後，李紅軍還是不顧林美娟對自己的不滿，提醒她要給達尼婭活動的空間，以便使達尼婭有所動作。

李紅軍的欲擒故縱之計果然奏效。林美娟停止了行動，使達尼婭感到那雙監視自己的眼睛不存在了，頓感渾身輕鬆。她靜坐下來經過一番謀劃，開始行動了。她以給奧洛夫將軍買菸絲為理由，隻身來到了樓前的俄式餐廳，把《蘇聯內亂史》這本書拿在胸前，一進門就看見隋敬堯和他桌上擺放的那本厚厚的書，倆人的目光不由地碰在了一起。達尼婭先是萬分地驚喜，她終於和情報局同事又聯絡上了，可接之而來的卻又是萬分地恐懼，在呼倫貝爾飯店接頭的劉德貴已經被中共的公安抓住了，眼前的這個拿著書的接頭人會不會是個陷阱啊？她必須甄別一下，她要了一杯咖啡，坐在與隋敬堯雙方都是視線可及的地方，卻因為吃不準這個接頭人，內心極其矛盾。想來想去，她終於決定，自己不能主動行動，更不能把膠捲冒冒失失地交出去，不管他是那方的人，她首先要確保自己的安全，萬一他是中共方面的人，不但自己千方百計搞來的情報變成了敵人的戰果，自己也就完全暴露了。

想到這裡，她準備站起身來離開，忽見那個接頭人走了過來，笑著用蹩腳的俄語對她說：“對不起，請幫我看一看，這兩個俄語單詞怎麼翻譯？”

隋敬堯向她展開了一張中文和俄文兩種文字的小紙條，上邊寫的是：цзиньвань，дицзяо，туси。今晚，地窖，突襲。

達尼婭雖然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但卻不客氣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你還是找別人去吧。”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就在她離開俄式餐廳的那一刻，她已經有了自己的計劃。她知道，現在透過剛才那個接頭人把膠捲送出去已是不可能了，唯一的辦法是自己把膠捲帶走，可自己是一個外國人，在中國的地面上太過醒目，只有靠著中國方面自己人的掩護才能逃脫出去，而今晚地窖的突襲將是一個極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