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一邊收拾著碗筷,一邊說道:“行,總是你有理,我說不過你,我收拾收拾,騰出幾升,你去拿給他們家吧。”

牛子祿放下手中的碗,突然說道:“爹、娘,我想去從軍。”

牛子祿這一開口,整個飯桌上突然安靜了起來,牛三先是一愣,緊接著便將目光轉向何氏。

何氏將手中的碗筷重重的墩在炕桌上,厲聲道:“不行!”

牛三趕緊打圓場:“你不要動不動就發火嘛,聽聽孩子怎麼說?”

何氏扭過頭:“這一家子不知道是怎麼了,大的氣完小的氣,我就是觀音娘娘也不夠你們氣的,這件事不管你們說什麼,我就是一句話,不行!”

牛三笑道:“在咱們家,你可不就是觀音娘娘嘛?”

何氏連拍自己的嘴:“呸呸,這張臭嘴,觀音娘娘恕罪,您大慈大悲,請不要計較我們隨口的胡話,晚上我給您磕頭賠罪。”

唸叨完,便盯著牛三,牛三也在自己的嘴上連拍數下,何氏才肯罷休。

牛子祿並沒有因為何氏的一句不行而放棄,繼續說道:“爹、娘,我已經十五歲了,我們家的情況我很清楚,為了奶奶、我和弟弟吃飽飯,你們從口中不知道省下了多少的糧食,今天爹說去李大伯家裡吃了半個高粱饃,娘還說爹給你帶了半個,我都這麼大了,難道還看不出來你們的謊話?這樣下去,我們家何曾是個頭啊,正好現在渭州折衝府飛鷹團來咱們通安鎮招兵,入了兵營,不但可以吃飽飯,還可以讓咱們家免去五年的賦稅,咱們家以後日子也能好過一點。”

何氏聽到牛子祿的話,一向堅強的她瞬間內心被擊潰,眼淚不自覺的就流了出來,她看向牛子祿:“我和你爹吃糠咽菜、就是餓死,也不能讓你去從軍,你還小,不知道戰場上的兇險,上了戰場,那命就不是你自己的了,這萬一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和你爹怎麼過?你二伯就是死在戰場上了啊,你看你子福哥過的,如果你二伯沒有從軍戰死,你子福哥也不至於連頓飽飯都吃不上。”

牛子祿看著何氏,眼睛裡滿是乞求:“娘,我都長這兒大了,能不知道戰場上的兇險嗎?您知道為什麼我們每年除了防著土匪,還要躲著党項人了嗎?就是因為我們的軍人太少了,自打我記事起,我就幾乎沒看到我們通安鎮的那座軍營裡駐紮過軍隊,每當土匪或者党項來的時候,我是多麼希望我們的軍隊能夠將他們大殺四方。這次我們很幸運,碰到了王校尉、趙隊正,是他們保住了我們的命和糧食,但是王校尉為了保護我們戰死了,很多軍人都戰死了,如果我們都怕死不去從軍,那下一次土匪和党項軍來侵襲我們家的時候,我們該怎麼辦?那個時候難道我們的命就是自己的嗎?與其等著捱打,還不如主動從軍,多一個人從軍,我們的家便會多一分安全。”

牛三看著牛子祿,一臉驕傲:“哈哈,不愧是我牛德全的兒子!”說完,又對何氏說道:“你聽兒子是不是說的有道理!”

何氏指著牛三怒道:“有個屁的道理,別以為我不知道,兒子說這些,還不是你這些年給躥騰的。”

牛三趕緊舉手辯解道:“你這可就冤枉我了,我可從過來沒有給他教過這些話,不過說實話,祿兒能說出這樣的話,我是很高興的。”

牛三的態度把何氏的火氣硬生生的堵在了胸口,愣是沒發出來,何氏實在不知道怎麼出氣,便一巴掌拍向炕桌,炕桌上的碗筷被震的七零八落:“你們父子怎麼說怎麼有理,我是說不過,不過這個家我說了算,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牛子祿還想努力說服何氏:“娘,這從軍不一定就會戰死,要不然哪有那麼多人從軍呢,你看咱們家這個情況,我要是留在家裡,一輩子也不會有啥出息,要是從了軍,說不定會混成一個將軍呢,那到時候我們家天天吃白麵饅頭,想吃多少吃多少,你說多風光。”

何氏被氣笑了:“哼,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們渭州最大的官才是都尉,離著將軍還差著一個房頂呢。就你?還相當將軍,下輩子吧!”

牛子祿不服氣道:“娘您怎麼還看不起我呢,您要是不信,我明天就去從軍,看能不能混個將軍回來。”

何氏斜了一眼牛子祿:“就你那點小心思,我還能不知道。你也別費心思了,你從軍這事在我這就一句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