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十八歲這年九月,秋高氣爽的時候終於第一次自己一個人上朝,坐在龍椅上時他從心底生出強烈的責任感,這個國家從此就完全掌握在他手中了,再也不會有人在背後告訴他應該怎麼做,怎麼說。

身邊突然沒了兩個人還怪不適應的,第十四次回頭后皇帝用力掐住自己的大腿,現在已經沒有人可以問了。

大臣們心中暗暗嘆氣,好像還是太早親政了。

攝政王摸著自己下巴上的鬍子,看向還和從前一樣的神女,苦笑著說“神女什麼時候也把駐顏的方子給我一份,王妃日日夜夜唸叨著,我都快被她唸叨瘋了。”

“神女這是天生麗質,就算給了你們也沒有用。”九雀道。

這大概是他最後一次護送神女出城,卸下了攝政王的身份後他再次做回太平王,肩上的擔子沒了,好像人都長高了。

“往後只做個閒散王爺吧,宮裡的,朝堂上的事情都別管了,手伸得越長,死得越早,你的孩子還小,死得早了不划算。”

年近半百的男人在她面前總是像個孩子一樣不知所措,撓著頭說“我知道的。以後就不管那些事了。”

當年的小孩子都已經長成了青年,跟在她身邊薰染出的卓然氣質讓他們不管在哪裡都與眾不同。

“他們畢竟是人,難道一輩子都跟著神女,不成親生子嗎?”太平王躲開九雀殺人的目光,小聲說。

“他們有他們的緣法,強求不得。”二十來歲的年紀,不大不小,若要成親也不是沒有機會。

“成什麼親,我才不要成親,你再胡說八道當心我揍你!”九雀雙手叉腰說“你現在可不是攝政王了,我才不怕你。”

“我還是攝政王的時候也沒見你怕過我啊。”太平王小聲嘀咕了兩句,這幾個孩子都是他看著長大的,簡直比親生的還像自己的孩子。

平時拌嘴吵鬧都是家常便飯,只要想想今後再也見不到他們他就覺得心裡空了好大一塊,鼻子一酸道“你們走了以後也要記得我啊。”

“行了,大男人怎麼哭成這個樣子,你可是太平王啊,丟不丟人。”九雀嘴裡說著嫌棄的話,卻不由自主的紅了眼眶。

朝夕相處十幾年的人怎麼說都是有感情的,九雀抽了抽鼻子說“你可別哭啊,我才不會哄你的。”

“小屁孩,誰哭了。”

兩人對視一眼看對方的眼睛都紅紅的,像兔子一樣,忍不住破涕為笑,指著對方笑個不停。

只有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才可以完全放下自己的防備,像一個普通人那樣有喜怒哀樂。這麼多年他們一起面對過那麼多風風雨雨,當時以為十幾年很漫長,沒想到只是彈指一揮間。

“我猜你們也不會給我寫信吧。”

“我怎麼可能收到你寄的信。”他們甚至還不知道自己要在什麼地方落腳,哪裡有收信的餘地。

太平王落寞道“是啊,你們怎麼可能收到我的信呢。”說不定就會去什麼一般人到不了的地方,人力不能達,自然無能為力。

門前的獅虎獸還和從前一樣靜靜的守護著這座宅邸,太平王停在門前不敢進去,生怕自己打破來之不易的美好。

在邊境的那些年,他始終患得患失,就算來了京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以什麼身份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