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世界本應該是漆黑無光的,但在大地的隱藏的脈絡中,絲絲縷縷的灼流正緩緩的流動,似如星球的呼吸一般悠長深遠,綿延不息。

就在地脈灼熱的赤紅之中,一枚渺小的火繭便乘著緩緩流淌的熔漿隨性的漂流。

似乎沒有終點,甚至於起點都已經無法探究,唯有那每隔十數秒才出現一次的呼吸脈動在告訴人們,這並非是某種神異的死物,而是一個在這地下深處的存活的生命。

但在將目光透入火繭之中時,入眼的卻不是什麼蜷縮著的,如同嬰兒般恬靜的胎息,而是一個瑟縮的枯槁人影。

他的身上瞧不見優美的筋肉線條,火燒火燎的淡淡痕跡遍佈全身,那是不斷結痂癒合隨後便又被灼熱燙傷的痕跡。

甚至於頭髮都已經瞧不見了,那些剛剛勃發的發茬還沒能夠撐起一片覆蓋頭皮的淺草就被熾熱的高溫化為了細灰般的微塵,輕飄飄的落在火繭之上。

火繭之內已經化為了一個比外面的熔岩地脈還要熾熱的煉獄火爐,高濃度的火元素在不斷侵蝕著火繭內的一切,侵蝕著那乾枯枯槁的男人。

食物早就在一個月前徹底的消耗乾淨,極度濃郁的火元素也讓呼喚清泉的魔咒被壓抑到了極限,那原本能化作噴泉湧柱的水流現如今只能勉強擠出晨露般的點滴珠露。

原本比尋常人要強壯得多的身軀早就看不見曾經的模樣,他已經瘦脫了型。

唯有那還在平穩起伏的胸膛向外透露著生命的氣息,不過羅恩現在呼吸的似乎不是尋常的空氣,火繭內的溫度已經高過尋常金屬的熔點,星星點點的火星伴隨著呼吸的流動在火繭內散落成了螢火般的星光。

那是元素的吐息替化成的呼吸,至純的火元素已經滲透進了他軀體的每一個角落,如今只差這臨門一腳,他便能踏入法則的大門,操縱這份接近魔法本質的火焰元素的力量。

禁閉的時光過於漫長了,一年又兩個月零七天,今日便是那沉睡之龍破繭重生之日!

流著這赤金色熔漿的瞳孔在這幽深的大地脈絡某處睜開,脫水褶皺的面板皸裂出了萬千裂隙,比地下熔岩河流灼熱無數倍的火光中皸裂的紋路中出現,山搖地動的吼聲伴隨著火繭被徹底撕裂而響徹在大地深處。

狂歡的火元素在慶祝、狂歡著,它們跪迎那君王從沉睡中歸來,緩慢流淌的地脈熔岩也在無盡火元素的狂舞中開始沸騰,溫暖的橘紅色變化為了更加耀眼的赤金,在那化龍之日舞動雙翼時,純白的炎流用沸騰與翻湧唱響了一曲無人聽聞的高歌!

也就這這一刻,一個忙碌卻平靜的監控大廳中,醒目的紅光在閃耀,尖利的警報聲折磨著這裡每一個人的耳朵。

“西太平洋區域檢測到超大規模海底火山異常活動跡象!”

“特一級異常災難警報!”

“重複。”

“西太平洋區域檢測到超大規模海底火山異常活動跡象!”

“特一級異常災難警報!”

“重複....”

原本有條不紊在忙碌的人們有了那麼一瞬的停滯,但除了些許短促的驚呼之外,更多的人都未出聲,因為他們的工作不需要驚慌失措,也不能驚慌失措。

在警報出現的一瞬間,標紅的報告就已經逐層提交。

這是足以引起全球生態危機的災難報告,可當它真正的來到了某些人的手上時,一口長氣也隨之撥出。

“終於來了。”

尼可勒梅撐著扶手起身,原本皺起的眉頭也慢慢鬆開了。

“你這臭小子...”

低聲笑罵了一句,他便離開了自己位置,轉身向著外面走去,原本回蕩在那座大廳中的警報聲也隨之停息,只不過,前方巨型螢幕中的世界地圖上,依舊有著一大片醒目的紅色區域,將原本藍底的顏色完全暈染。

當視線重新回到那大地之下的熔岩地脈中時,那被無盡火元素簇擁的君王已然消失不見,元素化能夠讓羅恩脫離肉體的制約與束縛,同化為世間無所不在的火焰元素,假如肉體是為“人”的標誌,那麼掌握了法則力量,可以自由轉化身體成為純粹元素組合體的他們,已經踏上了真正非人的道路。

也許是在向著更高位的生命形態進化,可現在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呢?就連希伯特也對此一無所知,雖為白銀時代的賢者,但他還未走到那個時代施法者能夠抵達的極限位置。

雖然瞧不見任何實體的物質,但醒目的白色熔岩卻指引了目光的方向,剛剛完成了元素化,羅恩還不能完美的收斂自身氣息,那些不由自主的向他湧來的火元素自發的形成了籠罩他周身數百米的極致火焰領域,排斥一切其他元素形成的存粹火焰的領域。

收斂這股力量其實花費不了太多的時間,但羅恩一點都不想在這無人的地域繼續駐留,哪怕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冬眠般的假寐中度過,可孤獨與寂寥依舊折磨的他快要發瘋,飢腸轆轆的身體也在渴求著食物的填充,雖是非人,可他還未徹底的拋棄作為人類最美好的樂趣與享受。

“餓啊!!!”

一聲含混不清的大喊在冰冷的海底迴盪,無數翻湧的氣泡將這聲音傳向了四面八方。

原本死寂休憩的海底火山在一個模糊人形破開山口闖入大海時甦醒了過來,那沸騰熾熱的炎流緊隨著那人影都出現而漫湧噴發。

甚至不僅僅是這一處.....

大地脈搏因那君主的甦醒被注入了一劑極致滾燙的熱血,蒼白的熔岩被賦予了超出它“兄弟”數十倍的高溫熱量,方圓百公里的大地脈動都被牽引,且在此刻無有間隔的同時噴發。

地脈劇烈的噴湧也引起了大地的震顫,劇烈的振波甚至先一步跨越了大海的阻隔,數百米高的海嘯先一步掀起了狂歡的盛宴。

如同巨城之牆一般的水幕驅趕著風,翻湧著鹹腥氣息的疾風將那群從半空空間門中走出的人都衣角吹得飛揚,溼潤的冷意不由讓人抖了個哆嗦,哪怕這些人大都是閱盡百年歲月的老人,但他們心中也不免對這海天之間、颶風逐浪的自然怒濤有所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