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爾是真的震驚。

其實說起來,格爾屬於那種"窮人乍富,腆胸疊肚,腰有十文錢必振衣作響"的人,自從他得到黑死劍之後,就一直殺殺殺,見識根本沒跟上,他其實本身來說,還是當初那個快餓死的小部族的原始人,他對世界的看法和見識,都處於非常非常原始的地步。

這和聰明無關,只是眼界的問題。

他對自己所在的宇宙所知並不多。他每一次到達其他世界,多半都在尋找神靈,然後殺死神靈。本身對該世界瞭解並不多,畢竟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能知道個什麼?

也就是來到地球,他需要知道古神封印之處,所以需要慢慢調查。

所以才有心思關心這個世界到底如何。

這一瞭解,就不得了了,他感覺自己的三觀都被重塑了。

地球人對神靈,對宗教的觀點,太有別於格爾的認知了。

甚至那些信仰宗教的新信徒本身,對於神靈的態度,也讓格爾感到……驚恐?老實說,格爾雖然和神靈作對,但本身的認知裡,並沒有看穿神靈其實什麼都不是,他依然維持著原本的認知,他只是覺得,神靈不是他所期望的那樣,所以粉轉黑,開始屠殺神靈。其實這本身就是對自身認知的一種應激。

他沒有逃脫認知的樊籠。

神就是神,人就是人。

地球人對於宗教對於神靈的態度,讓格爾驚恐的同時,也感覺自己看到了新世界!

神靈真的是必須的嗎?

帶著這個疑問,格爾再去查資料會發現:全球69億人口中,有宗教信仰比例超乎想象,其中基督教最多,***教次之,印度教、佛教也同樣不少。

格爾驚奇的發現,不同國家,不同地區對神靈的態度完全不一樣。

就以歐洲為例,雖然這有諸多國家在歷史上也是戰亂不斷,其中有英法百年戰爭,有法德的血海深仇,還有一戰、二戰的滔天巨禍。按理來說,歐洲就是一盤散沙,是絕對不能走到一起的。

但事實上,歐洲在法國的努力下,逐漸的形成了一個整體,變成了如今大家所知的歐盟。為何會這樣?原因很簡單,因為整個歐洲的文化具有共通性,正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有共同的文化認同感,自然就容易走到一起。整個歐洲的文化的「最大公約數」是什麼?其實不是他們每天叫囂的自由民主,而是基督教。回顧整個歐洲的歷史,雖然歐洲一盤散沙,彼此之間也是矛盾重重,但歐洲經歷過一個非常特殊的時代——歐洲中世紀。在這一時期,教皇的權力遠遠超過了各國,以至於整個世界都擁戴教皇,天主教成為了各國的國家,教皇的加冕儀式成為國王權力神聖不可侵犯的來源。這一背景下,雖然歐洲最終走出文藝復興的道路,並且快速提出了民主自由,但他們終究還是沒有放棄基督教,始終以上帝的選民自居。

歐洲的基督教信仰,伴隨著大航海也輻射到了其他大陸——其中也包括了美國,那些遠渡重洋的航海家將基督教傳到了美洲大陸。因此,雖然美國、英國是死對頭,美國和整個歐洲世界也有著巨大的利益對立,可他們依舊能夠抱團自稱西方文明,彼此之間擁有共同的認同感。不得不說,基督教這套文化體系還真的成為西方文明的最大公約數,如若拿掉這個公約數,他們要如何去區分自己和黑人以及黃種人,又如何實現西方世界的大團結?因此,對於現代的西方發達國家而言,基督教已經不是一種單純的宗教,而是一種文化認同感,萬萬缺不得。

這一點在美國人的身上顯得尤為突出。眾所周知,美國和整個西方世界玩身份政治玩的入魔——例如100多個性別,例如各種少數群體,總而言之,每個身份都和政治掛鉤,都有屬於

自己的利益體系。作為美國赫赫有名的宗教身份,基督教無疑成為很多人的抱團媒介,他們在該團體中找到文化共鳴,找到了同一團隊的溫暖,而且還能夠透過該團體謀得不少好處,甚至影響選票,推動政治。而當基督教團體日益壯大後,他們手中的選票又會引來大批政治家的關注,政治家看待他們就會如同看待自己的衣食父母,甭管他們有多高學歷,他們只會對著基督教團體大呼上帝在召喚,完全不顧自己的科學研究理論。而在基督教團體選出一些***後,這些***為回饋選民,他們又會不遺餘力的表示自己也是基督教信徒,甚至美國總統在宣誓的時候還要將手按在聖經上,以此來表達自己和上帝同在和選民同在。因此,身份政治又給了新時代基督教一管雞血,讓它再度煥發生機。

(這一點,我們中國人其實應該有感受。例如我們每個人都知道科學,反對迷信,但我們同樣會在路過寺廟的時候虔誠的上香一拜。又例如,我們每年都會在清明祭拜先人,以此來表達對祖先的緬懷。為什麼呢?因為這已成為一種文化傳統。)

放在基督教這邊也是如此,雖然西方人受教育水平極高,知道天體運轉的方式,清楚物質不滅的真理,可他們從小就聽父母講基督教,遇到不順心的事情就會祈禱,遇到開心的時候就會找神父傾訴。也許他們並不相信有上帝在,但基督教已經成為一種習慣,所以也就沒有放棄。

格爾還知道西方曾進行轟轟烈烈的宗教改革以及宗教戰爭。中世紀的時候,宗教遏制了思想,「統治」了所有人,甚至還搞出了贖罪券......但隨著宗教改革戰爭的進行,基督教的統治最終被瓦解,變成了因信稱義,每個人都可以直接和主溝通,宗教從神聖不可侵犯的存在,變成了人人都可親近的存在。再加上後來一系列的宗教與現代生活的融合,原本死板呆滯,遏制人性的宗教,已經變成了一種文化概念。因此,宗教改革同樣也確保了西方對於宗教的信仰。

而在欠發達地區。

格爾發現宗教又變成了另外一種形式。

它成為了統治的工具。

最典型的是華夏曆史,曾經出現過李唐王朝拜老子為祖,武則天自稱下凡的佛尊,還有梁武帝數次投身佛寺,這還是在王權遠大於神權的年代,但這些統治者都幹出了親自帶頭尊崇宗教的行為。為何他們要這麼幹?其實答案很簡單,他們就是想利用宗教來進行更好的統治。那麼問題來了,為何宗教是一種很好的統治工具呢?原因很簡單,宗教能夠團結絕大多數,能夠建立一種共同價值觀。例如佛教,佛教教導人們順從,所以在南北朝那整大亂世的時候,梁武帝才會利用佛教來鎮壓底層的暴力,透過社會輿論來化解反叛,以此來維護自己的統治。同樣的道理也可以作用到印度教身上,熟悉歷史的人都知道,印度是前所未有的複雜體,這個國家如同一個散裝的存在,各邦之間矛盾重重,各民族之間衝突不斷,甚至中央與地方都打得不可開交。但就是這樣一個看著就會散架的國家,卻靠著印度教硬是將所有的矛盾暫時壓制下來,最終形成一個統一的整體。

除此以外,格爾還可以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明明印度的底層民眾過得如同豬狗一般,為什麼他們不會反抗政府?

原因很簡單,印度教告訴所有人,那些婆羅門、剎帝利的貴族能夠享福,是因為他們上輩子吃了足夠多的苦。如今他們享受苦難,下輩子他們就能成為婆羅門,而如果他們反抗,那麼下輩子將會墮入「地獄」。

這讓格爾有一種非常似曾相識的感覺,雖然格爾信仰的神靈,沒有轉世這個概念(西方宗教都沒有轉世這個概念),但現在受苦,將來上天堂這種話術還是有的。

在格爾以前的世界,幾乎每一個人都在為自己死後努力,希望自己能夠在死

後享福。

這樣一來活著的時候,所受的苦難和挫折,都是為了死後能夠享福。所以活著的時候,就不能反抗。

格爾以前一直堅信這是真理,雖然由於反抗神靈,讓他對此動搖,可內心深處卻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了什麼……直到看到了地球的那些資料,才知道,這只是統治者的話術而已。

如此完美的邏輯自洽,一下讓所有的底層民眾崇尚苦修,把政府對他的折騰當成一種享受,即使過得再苦,也充滿著對來世的希望。如此印度這個恐怖的火藥桶居然變得如此安靜。因此,印度教的存在無疑就是維護統治的最佳證明,這又使得宗教在新時代站穩了腳跟。格爾那個世界也是如此,他們活的連印度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