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飛雁投書,魚傳尺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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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朔聽著竹屋裡的那位前輩反覆唸叨著:“飛雁投書,魚傳尺素。”她的聲音沙啞,時斷時續,一時間,連方朔的心裡也有些酸楚。
玄霜真人受邀,赴東海盟講經,卻被宵小之徒在半路上圍殺。如今,他的佩劍竟遺落揚州堰都。這事本就蹊蹺,但現在想來,應是他在臨死之際,奮力將玄霜劍擲出,想要送回翠峰山吧。
飛雁投書,魚傳尺素,玄霜真人以自己的佩劍來傳信,是想要跟他自己的妻子說上最後一句話:“飛雁投書,魚傳尺素。”
方朔心知,他自己不該再待在這兒打擾那位前輩了。
在把玄霜劍交給了那位少年之後,方朔便悄聲地離開了這裡。
他特意走遠了一些,在離開了竹屋後,方朔獨自來到翠峰山的山頂崖邊,坐在一塊乾淨的青石上,看著東方破曉,發起呆來。
好不容易把玄霜真人的遺物送到了翠峰山,方朔有些累了。
走了這麼遠,腿上的痠痛暫且不說,連他的心裡也有些空落落的。
玄霜真人雖為新晉真人,但既已獲封真人稱號,那他道法和心性的修為一定已經到了相當高的境界。可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想的不是要怎麼才能活下去,不是要如何才能去為自己復仇,也不是在怨恨上天對自己不公,他想到的只有自己的妻子,只想再跟她說上一句。
不去管別的修行教派是怎麼定義的,道家的修行宗旨只有兩個字,那便是超脫。超脫束縛,掙斷枷鎖,已達真正之自由。這自由是不受天地的管轄,不懼歲月的侵蝕,不因壽數的終止。
在十多年的短暫修行中,方朔一直以知天知地,知人知己為道法總要。他從小孤山來到了陵泉,一人一院,避世修行,一是為了不受李衍朝那個老酒鬼的氣,二是想要潛心修道,以達玄境。
然而,就在此刻,在他看懂玄霜真人的意思後,他的道心卻有些動搖了。其實,說到底,方朔還是一個只有二十三歲大的年輕人。哪怕方朔再修個百八十年的,他也只是一個身在修行路上的凡人罷了。
豫州和青州起了點兒摩擦,這在方朔的眼裡,就好比是街上的鄰居為了一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開始對罵一樣。他只會覺得這兩州的無端鬧劇看得人好笑,只會覺得這兩州像小孩子一樣無聊且幼稚。
在這個世界上,每一個生命都是珍貴的,都是不可肆意毀滅的。
人有七情六慾,事有善惡兩極,唯有毀滅生命的罪行不可饒恕。
在方朔一個人待了一會兒後,那位名叫曜川的少年走到了他的身旁,對他叫道:“方朔,跟我來,我師孃有事要請你過去。”
聽見那少年叫自己,方朔看了他一眼,簡單地應了一聲道:“好。”
跟著曜川又來到了竹屋前,方朔在竹屋的門口看到了一位身穿淡綠紗裙,內著白色裡衣的女子修士。雖看不出她有多大的年紀,但她這會兒已經是滿頭的白髮了。
上前來到她的身旁,方朔施禮恭聲道:“在下方朔,見過前輩。”
“你是怎麼得到這柄劍的?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訴我。”那位白髮女修看著手裡的玄霜劍,輕聲問方朔道。
應了一聲“是”,方朔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是怎麼在揚州發現玄霜劍,又是怎麼勸傅家把劍還給翠峰山的事都告訴了她。
那白髮女修聽完方朔的話,冷著聲說道:“這麼說,你是花了一塊道書玉簡從傅家買來了這柄劍?既然如此,那這柄劍現在就是你的了。你把它又送到翠峰山來幹什麼?我翠峰山從不欠人人情。”
方朔聽得一愣,趕忙說道:“這,前輩,在下並沒有這個意思。”
“我不管你在想什麼,這就是我的意思,也是翠峰山的意思。走吧,趕緊離開翠峰山,永遠不許再來了。”白髮女修把劍扔給方朔道。
下意識地接過了玄霜劍,方朔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他瞥了曜川一眼,在發現曜川給他猛使眼色後,拜別了白髮女修,離開了這兒。
來到了半山腰,方朔在等了一會兒,曜川也來了。
方朔趕忙問他道:“前輩這是什麼意思啊?我怎麼沒有聽明白。”
曜川回道:“師孃的話,意思很清楚,就是讓你拿著師父的劍趕緊離開這兒。還有就是,你以後要是沒事兒,別再來了。”
聽曜川這麼說,方朔急道:“我是來翠峰山還劍的,這怎麼還能帶著玄霜前輩的佩劍下山呢?這,我這算什麼呀?”
曜川正色道:“我們翠峰山雖然不像其他門派那麼興盛,但向來是說一不二的,師孃讓你拿著劍走,你就別再愣著了,快點兒走吧。”
“可是,我……”方朔有些著急,還要再說。
眼看自己勸不住方朔,曜川乾脆拉著方朔的胳膊,把他拽下了山。
離開了翠峰山,一路上,方朔始終不明白白髮女修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