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九州天下,封建皇權雖然早已成為了歷史記聞,但是律法條令卻是實打實地傳了下來。

青州東海盟麾下的泰安廟南北刑司祭酒不但都來到了法場,就連平日裡最看不得血腥的富貴人家的小姐都到了場。

原因無他,就是有三十多人一道押著人犯來報案,卻只因為一樁糾紛命案。報案時,原告聲勢驚人,審案時,案情條理清晰,結案時,人犯甘願認罪,這不是讓人感到奇怪嗎?這真是泰安城千百年來從未有過的怪事。

附近的百姓幾乎都來了,他們密密麻麻地圍在了法場四周。這明亮寬敞的東嶽牌坊前,被人群擠得居然狹小了起來,眾人紛紛詢問著人犯究竟幹了什麼罪事。

南北兩位刑司祭酒各拿著卷宗和罪書,把該問斬的人犯所做之事朗聲讀給四周百姓聽。此人犯正是殺了鄧溪的宋姓男子,名叫有財,四十有七,是一名鰥夫,罪名就是謀財害命。而蓋著白布,被放在一旁的就是鄧溪的屍首。

因為時間太短,才剛審案子,宋有財就認了罪,連鄧溪的屍首都沒來得及收,宋有財就要被斬了。

身上被麻繩給綁著,宋有財跪在東嶽牌坊前,兩眼無神,一言不發。

兩位刑司祭酒宣讀完畢,正在出言告誡眾人,人群中突然分開了一條道,一位婦人哭著闖了進來。她直奔鄧溪的屍首而去,跪坐在地上,掀開了白布後,就抱著鄧溪痛苦。原來她是鄧溪的妻子。

見她實在是傷心得厲害,兩位刑司祭酒就讓泰安廟的廟祝把她拉到了別處,再簡單地說了幾句,便著劊子手行刑了。

事情就這麼了結了,眾人聚得快,散得也快。

鄧溪的屍首被簡單入殮後,泰安廟差人給運回了家,他的妻子無力地坐在車上跟著也回了。

說了聲“節哀”,幾位差人就回去覆命了,簡單的小屋裡只留下鄧溪的妻子和他的靈柩。

“娘,你回來了嗎?是爹出了什麼事兒了嗎?”屋裡傳出了一聲微弱的呼喊。

憔悴的婦人聽見了女兒的聲音,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她男人死了,女兒又病了,真不知道該拿什麼才能支撐著活下去,只能咬著衣袖,拼命地抑制著自己的哭聲。

“娘,究竟怎麼了?”她女兒又焦急地呼喊著。

好不容易忍住了哭聲,憔悴的婦人連忙擦乾盡淚水,朝裡頭喊了聲:“哎,沒事兒。你爹去豫州了,還沒回來。”

她剛起身去屋裡要看看女兒,略破的大門上響起了三聲清響,接著又傳來一句男子的聲音:“請問,主人在家嗎?”

婦人連忙應道:“誰啊?在家呢。”

她走到門口一看,一位身穿粗布麻衣的少年牽著一匹踏雪寶駒站在門口,極為怪異。

來人正是方朔。

婦人不敢貿然造次,輕聲地試探問:“請問,你是?”

方朔舉手施禮道:“這位大嫂,在下姓方,名朔。貿然到訪,還望恕罪。”

婦人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躊躇了一會兒,一伸手說:“還是請裡面說話吧。”

應了一聲,方朔把馬停在了門外,隨著婦人進了屋子。

家裡沒有值錢的東西,除了桌椅、茶壺和水杯外便是什麼都沒有了,倒是與方朔在陵泉的小屋相差不多。

婦人給方朔倒了一杯水,便開口問道:“這位小哥兒,你上我家來,是有什麼事嗎?”

方朔開門見山,直接說道:“我是為了鄧溪的事來的。”

婦人以為方朔是一位債主,慌亂地說:“我相公他,他欠了你多少,我想想辦法,改天一定還你。”

見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方朔擺了擺手說:“大嫂,你誤會了。鄧溪,他不算欠我東西,反倒是我,算是欠他一點東西。”

一聽這話,婦人倒驚住了,自己的相公居然不是欠他錢,反倒是他欠了東西,婦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