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乘坐著馬車,路上舒適穩當,可確實是沒有騎馬來得快,但好在泗水已經是不遠了,只一日的路程,方朔這一行人就到了。

泗水梅家,在這青州的地界兒上,就好比天闕樓之於豫州,說得難聽點兒,叫“土皇帝”,說好聽點兒,叫執一州牛耳的豪門大族。可有多大的風光,就得招多少人的記恨。有些人就是別的本事沒有,眼紅覬覦的心思都快漲破了心。不過,也是沒法子的事,詩書禮儀人法教律再繁再重,可嫉妒二字是刻在人的魂兒裡的,甭管你怎麼抹都弄不乾淨。

這一隊人,一路上是通暢無阻,徑直來到了梅府大門之外。

下了馬車,方朔剛抬頭掃了一眼,梅家多年的底蘊氣度就撲面而來。

沒有世俗中,尋常富人家費盡心思找人刻成的石獅子,也沒有,合抱不來紅漆閃亮的門柱子,就連大門都是頗有年紀舊得發黑的老夥計,只有門上匾額的“梅府”兩字,顯得雄健大氣。

但一站在門前,方朔只覺整座梅府都化作了一頭上古兇獸的巢穴,裡面的樓閣廊庭如幽壑中死寂的黑淵,汪洋下無聲噬人的深谷。好似只要往前一步,就會奔出猛獸撕咬方朔的肉身,吸扯他的靈魂。

其他人都進了梅府,唯獨方朔站在門前不動身,梅言煥看到後,走近輕聲問道:“方兄,為何立於門前,卻不進去呢?”

方朔回過神來道:“梅府大氣不凡,我一時間看得入神,有些沉迷了,讓梅公子見笑了。”

“言煥哪裡會取笑方兄,這外頭的宅院實在是有些年頭了,還讓怕方兄取笑了。不過,府內環境倒是清幽雅緻,方兄不妨隨處賞玩。”梅言煥客氣道。

方朔應道:“如此甚好,我就不客氣了。”

梅言煥一伸手,邀道:“方兄請。”

方朔輕微一點頭,大步走進了梅府。

進門穿過長庭,先來到了小廳,早有女婢丫鬟奉茶候著。

梅言煥舉杯笑道:“各位,家父如今不在府內,此地就先由我招待。各位可先去四處走動賞景,等熟悉了這各處院落,再小聚青軒閣。我已命人備了晚宴,還請各位賞光。”

方朔問道:“梅前輩此時不在?”

“家父與舍妹如今俱在豫州。”梅言煥如實回道。

何顏聽得一驚,叫道:“什麼,梅姑娘在豫州!那天闕樓不會對梅姑娘動手吧!”

“何兄莫急,家父與舍妹在一道,天闕樓不敢對他們動手,此時我們兩方只是略有摩擦,還並未走到刀劍相向的地步。”梅言煥道。

“那也不行,終究是在是非之地,免不了有人喪心病狂。”何顏急道。

方朔趕緊上前,一把拉住何顏,笑道:“梅姑娘巾幗不讓鬚眉,實為女中豪傑,真是讓人欽佩。我二人初來貴地,早已按耐不住內心的好奇,這就先去轉轉。”

說完,方朔拉著何顏往府內走去。何顏本是還要再說,卻被方朔使勁兒拉走了。

走過小廳,又來穿過一處湖邊長廊,方朔與何顏來到了梅府內園。園內花卉草木繁多,可珍貴的植株卻十分稀少。而假山雖奇,也不過與何顏家中的一般,並未有獨到之處。亭下湖水更是一條錦鯉也無,相較之下,連何顏的家中湖裡都有兩三條。

方朔奇道:“梅府之中,難道就無人有意照料這片園子嗎?這可真是奇了。”

何顏蹲在一邊,也不搭話,似是在生方朔的悶氣。

方朔在他眼前來回地走了兩趟,見何顏還是不理他,嘆著氣,無奈道:“把你拉過來,是為你好,你在梅言煥跟前說什麼呢。梅依青是他的親妹妹,他難道就不知道自己的親妹子,在豫州是什麼處境嗎?他心裡不比你急?穩重點兒吧,給人家留個好印象。”

聽了這話,何顏才看了兩眼方朔。見何顏轉了臉色,方朔一下把他拉起身來。

“不氣了吧,不氣了就好好逛逛。”方朔低聲喊道。

何顏還是不出聲兒,只顧往前。

二人一前一後穿過小湖,又看過了水榭,從長廊旁八角塔樓下一直走到後院,這才把梅府前前後後走了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