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之南,刺骨寒風自北吹來,吹透了大明都城應天府巍峨的城牆,吹入城中大街小巷,直叫過路的行人裹了裹衣服,快步前行。

寒冬臘月,明國的北方天寒地凍,冰天雪地。而明國的南部也漸漸飄起了雪花,隆冬時節卻也已經到來。

一粒冰晶被隨風吹入城中,隨風盪漾,穿梭不止,最終落在了一個手握雁翎刀,身著錦緞曳撒的人肩上,頓時化為水狀,沁入衣服中。

這人神色端嚴,目光炯炯地站在一扇數丈高的鐵門前,嚴厲地掃視著過往的行人,彷彿連一隻蒼蠅也不能放過去一般。

與他同樣神色的還有周圍數十人,這些人皆是一色的錦緞長衣,兩兩並列,孔武有力,稜角分明。

過路之人見狀,匆匆而過,像是遇到瘟神一般,不用分說,這些人便是錦衣衛的校尉與力士。而動輒這般陣仗看守的地方,除了錦衣衛詔獄還能有何處?

錦衣衛詔獄是一處上至公卿大臣,下至黎庶百姓都聞之色變的地方。

它之所以讓人恐怖之處是這裡是錦衣衛專職審問人犯口供的地方,其獨立於國家法律體系之外,其手段不會被任何章法約束,為了得到口供,任何令人髮指的刑法都會被使用。

法理之內,執行國法。法理之外,排除異己。先斬後奏,皇權特許。錦衣夜行,小兒智啼。

此時的詔獄中,無數的哭嚎,哀求充斥不絕。往來的差役與看守的錦衣衛聽在耳中卻沒有半點感情,在他們看來,入了錦衣衛詔獄,死和活著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最裡間的一扇地牢內,地牢入口站滿了把守的錦衣衛,似乎裡面關著十分重要的人犯,可這間牢房內卻沒有半聲哀嚎傳出。

地牢中並沒有想象的那麼狼藉與汙穢,也沒有想象中的鐵鎖刑具。反而有一張鋪好新被褥的床,還有一張供人書寫的木桌,上面有一盞油燈,幾張書寫過的紙張以及一支略顯破舊的毛筆。

此時一人滿頭白髮,蓬頭垢面跪坐在木桌前,眼神痴痴地看著桌上的物什,一言不發。

而他面前站著三個人,一個記錄問案的文書,而另外兩人皆是身著飛魚服飾的長衣曳撒,神采奕奕地模樣打量著那跪坐之人。

“周公公,事到如今,我仍然尊稱您一聲周公公。”其中為首那人開口道,“您是前朝的內官監掌印,深得天涯的喜愛,可是...這一朝天子,一朝臣,您又何必……”

“呵呵呵呵。”一直沒說話的那白髮老者此時卻痴笑起來,打斷了那人的話。

“天涯?你們這些鷹犬乾的事情見不得人,果然連說話都是這般見不得人。我只知當今是建文皇帝的天下,卻從未聽過什麼天涯。”那老者譏笑一聲。

那男子一聽,也不惱,彷彿已經習以為常一般。

他淡然一笑,搖搖頭,天涯自然便是建文帝,只是因為錦衣衛外出偵查,走訪民間提及建文多有不便,所以便用咫尺天涯之意,代稱建文,這樣也能在街坊只中也能正常交流。

他早就知道這老者不是好惹的主,可錦衣衛諸多手段卻用不到他的身上。

一來年歲已大,一旦動刑,生死難料。二來這周老太監已經是最後的知情人,是動也動不得,打也打不得,只能這樣週而復始的盤問。

起初本來也有幾個人犯,卻因剛上任,而著急邀功的指揮使大人以霹靂手段全部動刑至死,可錦衣衛也沒有想到,這些小太監,建文遺臣的嘴是這般的強硬,寧死也沒有說出半個字。

“周公公,您是宮裡人,是知道錦衣衛的手段的,可我們卻沒有對您動刑,我們只想知道天涯……建文去了哪裡?並不想再殃及無辜,而您只需要說出來,陛下便會賞您金銀田畝,安享晚年,何苦這牢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