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月亮,如明珠一樣掛在空中,那麼皎潔溫雅,清靈谷中一片寂靜,偶爾傳來風吹樹葉和蟋蟀的叫聲。陳爾雅用過晚膳,想出去乘著晚風的涼爽走走,他剛剛從木屋裡走出來,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一個身形婀娜的女子正坐在月光下的河畔梳妝,長長的青絲宛若瀑布一般傾斜而下,拖曳在腰際,月華在她的髮絲和側顏上灑下銀色的粉末,清秀的臉龐如出水芙蓉一樣吹彈可破,眼裡泛著瑩瑩的光澤,好像鋪著層層碎鑽一般。

虞燕飛拿著一把木梳在河邊梳著頭,她沒有發現,在她身後,一個少年正忘我的注視著她。直到虞燕飛梳理完畢,用一根簪子把頭髮隨意綰起,回頭驀然看到了陳爾雅。陳爾雅看到月光下少女的容顏,先是驚訝,隨後也沒躲避,而是回以她一個燦然的微笑,月光下的兩人,就如一對璧人一般,天造地設,沒有一點違和之感。

倒是虞燕飛先臉紅了,她低下頭,不去看那奪目光彩的微笑,儘管她心裡承認,這個笑很是醉人,任何女子看到了這個笑,都會墜落其中,虞燕飛臉紅,在黑夜裡看不太清,陳爾雅自然沒有發現。

他走過去,衣袍掠過的地方留下一抹墨香:“清靈谷真是個好地方,就好像是……世外桃源。”陳爾雅很想告訴虞燕飛,他覺得她剛剛梳妝的樣子就好像月光仙子下凡。

少年輕柔且充滿磁性的聲音灌入虞燕飛耳中,她緩緩從地上站起來,轉過身對陳爾雅說:“當然了,這麼好的地方也就家父能發現,一般人還發現不了呢,也就是因為這個地方環境好,所以才生出那麼多奇珍異草,要不然你這手臂別指望著好了。”虞燕飛用木梳在自己的髮梢上有意無意的梳了幾下,把肩上的青絲甩到背後,轉身就進屋了。

陳爾雅搖搖頭,無奈的笑了笑,跟著虞燕飛進了屋,見陳爾雅進來,虞燕飛故意整理桌子上的草藥,不去理會他,陳爾雅走過去,面對面看著虞燕飛,笑著說:“是不是離開了皇宮那種約束的地方,你就隨意起來了?敢對本王愛答不理的?”

陳爾雅雖然是這樣說的,可臉上是笑著的。虞燕飛掩唇咯咯一笑:“奴婢哪敢啊?還不是不想擾了靖王的興致,看靖王殿下賞月正賞的出神。”

“我哪有在賞月?我分明是在……”陳爾雅本想說分明是在欣賞你的傾世容顏,可又覺得不妥,他現在手臂又沒有完全恢復,他還不敢承諾她太多,也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的心思,他怕到時候手臂真的好不了,他會食言,會讓她失望,當年他已經讓她失望了一次,他不能再讓她失望第二次了。

誰知,虞燕飛不依不饒:“你剛才說分明是在幹什麼?”陳爾雅反應也不慢,他不慌不忙的說,“分明是在和你鬥嘴。”

“難怪自古以來都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剛才你在外面的時候我們還沒有說話呢,何來鬥嘴一說?”虞燕飛背對著陳爾雅,時不時偷偷回頭瞥他一眼,陳爾雅也不說話,只是微微笑著。

“時候不早了,殿下,你身上有傷,還不休息嗎?”虞燕飛轉過身來,淡笑著對陳爾雅說。陳爾雅也意識到了時候不早了,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看到周圍只有一張床,陳爾雅從床上拿了一套鋪蓋,準備去牆角那邊的地上睡。

“哎,你這是幹什麼?”虞燕飛上前攔住陳爾雅,陳爾雅抱著鋪蓋直皺眉,“難道要你一個女孩子睡在地上?”陳爾雅也沒跟虞燕飛多說,抱著鋪蓋就去牆角地上鋪了,虞燕飛感覺有被冷落到,有點不高興的跑了過去,站在陳爾雅身後。

陳爾雅鋪了一半,回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氣鼓鼓的虞燕飛,滿眼疑惑。“你知不知道你有傷,還傷的很重,而且你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子,你睡什麼地板,要睡也是我睡才對!”陳爾雅從來沒有見過虞燕飛這樣生氣,在他的印象中,她從來都不會生氣,永遠是一副文靜溫柔,言笑晏晏,偶爾會活潑好動的一個少女,可是今天她這麼生氣,第一次以來不顧身份尊卑的界限和自己生這麼大的氣,竟只是為了和自己搶地板?

陳爾雅也站起來說:“我讓一個女子去睡地板,傳出去以後翎安城的人會怎麼看我?”陳爾雅說罷,又加了一句,“不用跟我爭了,這地板我睡定了。”陳爾雅胡亂的把被子抖開,也不管虞燕飛就在旁邊站著,直接大大咧咧把靴子一脫,蓋上被子就躺下了,躺下背過身去,還假裝不想看見虞燕飛,閉起眼睛不理她。

虞燕飛被陳爾雅弄得沒有辦法,只能氣憤的在地上跺了一腳,轉身去對面的床上睡覺了,臨走還不忘丟下一句:“哼,好心當了驢肝肺,真不知好歹!”陳爾雅等虞燕飛把簾子放下來睡下後,才慢慢轉過身,兩隻手放在胸前,笑著回想剛才虞燕飛的小性子。

數日之後,經過虞燕飛的精心護理,陳爾雅覺得手臂上的傷好多了。這天早上,他們用了早膳,虞燕飛給陳爾雅換藥,換好之後笑著問他:“怎麼樣?你現在覺得自己的手臂好些了嗎?”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以來,虞燕飛幾乎忘記了他是皇子,她是婢女的現實,這感覺就像蒙了紗的幻覺,讓虞燕飛覺得,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隔閡,也沒有身份上的差距,他們本應就是上天註定可以在一起的人,門當戶對,天賜良緣。

可是,幻覺終究是幻覺,陳爾雅和虞燕飛或許都不會知道,碧禧宮中,有一場撕心裂肺的離別正等著他們。

“嗯,好多了,傷口沒有之前那麼疼了,手臂上也有知覺了,可以動了。謝謝你,燕飛。”陳爾雅點點頭,回答虞燕飛,他心裡暗暗決定,回去一定要和她說出自己對她的愛意,然後請求陳煊給他們賜婚。

“不用謝我,真想謝我就等手臂好了為我舞劍。”虞燕飛努了努嘴,眼裡的俏皮顯而易見,陳爾雅看到虞燕飛這個樣子,時光彷彿又回到了四年前。他是那個調皮又好奇的少年,她是那個活潑可愛的少女。

“沒問題,我不帶了劍來?到時候一定舞給你看。”虞燕飛欣然點頭,心想,虞燕飛啊虞燕飛,你是何其有幸?能讓京城第一俊舞劍給你看,天底下就算是官家小姐,恐怕也沒這個眼福吧?虞燕飛此刻覺得,自己是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了,殊不知,一切幸福都是短暫的。

白梓歌在徵得了白梓謠的同意後,就去轉告了程君怡,程君怡很是滿意,她召白梓謠三日後進宮,作為陳爾雅的生母,又是為兒子挑選正妃,她一定要親自過目,看看這女子品行如何。

三日後,白梓謠打扮的花枝招展,娉娉婷婷來到了宮中。她剛一下馬車,便有宮女引著她來到了鳳鳴宮,一路上,白梓謠並不像其他女子一樣唯唯諾諾,甚至有些緊張害怕,反而是好奇的不住向四周偷偷時不時的瞥一眼,每到一處景緻優美的地方,白梓謠都會在心裡感嘆:這地方真是富麗堂皇,風景優美,我以後一定要住在這種地方。

宮女把白梓謠引進鳳鳴宮,秀秀帶著她來到程君怡面前,當白梓謠看到程君怡那風華絕代的服飾和傾國傾城之姿時,已然呆立在原地,那樣子,好像是被深深的吸住了一般,再也無法向前移動一步。

秀秀見白梓謠呆站在原地不動,兩眼直勾勾的看著程君怡,以為她是緊張,忙提醒道:“面前的人就是皇后娘娘,還不快給娘娘行禮?”白梓謠聽到秀秀的聲音,這才邁著小碎步,走上前去跪下向程君怡行了一禮。

程君怡面帶笑意的從貴妃榻上走下來,她伸手扶起白梓謠,剛剛白梓謠那一番舉動在程君怡看來並不是無禮,反而是可愛懵懂,畢竟,這是她第一次進宮,但程君怡不知道的是,那是白梓謠隱藏的虛榮心在作祟。

“秀秀,你先退下吧,本宮有話要問白姑娘。”秀秀本想聽聽程君怡要和白梓謠說什麼,藉著在一旁候著聽一聽,不曾想,程君怡竟然讓她退下,秀秀道了個萬福,便就退下了,可是她卻並沒有走遠,只是站在簾子旁聽著。

“你叫什麼名字,芳齡幾許?”程君怡坐到旁邊的太師椅上,淡淡的問對面的女子,“回娘娘,民女姓白,閨名梓謠,年方十五。”程君怡點點頭。

“可會什麼才藝?”程君怡繼續問,“琴棋書畫,女紅刺繡都會,略通舞藝。”程君怡沒有想到,白梓謠竟然是把宮裡選妃中要求秀女會的才藝全部具備了,心裡雖然驚訝,但面上沒有任何波瀾。

“那就挑一段舞給本宮看看。”程君怡命秀秀取來舞衣,那是一套淡藍色的水袖舞衣,淡藍色的裙襬,白色的長袖,胸前點綴著蘭花纏枝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