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臨行的時候,袁方來到東城,他大老遠就看到林子的身旁圍著幾個士兵,那些人似乎是在勸說林子趕緊撤離東城。

凌方下馬,跑進城中,林子確實是跪在城樓上,不肯離開。風拂過林子的長髮,髮絲在眼前肆意紛飛。

“林都尉!”凌方几步跑過去,蹲在他身邊,“林都尉,主帥和衛侍郎他們都已經準備啟程了,你怎麼還不走?”林子緩緩回過頭,看了看有些焦急的凌方,“主帥找不到了, 我沒臉再回去。”

凌方嘆口氣,扶起林子:“回去再議,若是陛下真的怪罪下來,我凌方與你一同承擔。”林子有些驚訝的看著凌方,他略顯稚氣的臉龐上沒有一絲畏懼,堅定的眼神給了林子一些安慰,他也覺得,老是待在這裡不是辦法,如果陳爾雅被蠻人抓走的話,他待在這裡也沒用,於是和凌方回了文蒼。

回到文蒼之後,大家才知道陳爾雅失蹤的訊息。程君怡沒管別的,直接去了宣武殿找陳煊:“陛下,現在雅兒生死不明,陛下一定要想想辦法啊。”程君怡也不顧有沒有人在,此時正是黃昏時分,陳煊已宣佈退朝,文武大臣都已散去,只留下衛無情,陳煊本來也是想和他們商量如何去找陳爾雅的。林子因為“失職”,被留在扣留在宮中,聽候發落。

程君怡沒有穿華麗的宮廷禮服,只是穿了一件簡單的齊胸襦裙,外罩梨花紋大袖衫,披著黃色披帛。她的臉上粉黛未施,但依舊掩飾不住她傾世的容顏,有這樣的母親,難怪陳爾雅也會生得俊美如玉。

衛無情看到程君怡,忙跪下行禮。陳煊從龍椅上走下來,扶起跪在地上的程君怡,他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去看她了,那張精緻略顯憔悴的容顏彷彿還停留在幾個月前。

“陛下。”程君怡只是輕喚了一聲陳煊,開口想說什麼,卻又欲語還休。陳煊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陛下,娘娘。”衛無情趕緊站出來打圓場,“微臣定竭盡全力,找尋靖王殿下,迎殿下早日回宮。”陳煊點點頭,對程君怡說:“君怡,你先回去,等有雅兒的訊息,朕立刻派人來告訴你。”他的語氣如流水一般清淡,聽不出喜怒哀樂,不過程君怡已經習慣了,他與她看似是多年的夫妻,但程君怡心裡非常明白,他的心裡沒有她,只有楊瓊妃。

“是,陛下,臣妾告退。”程君怡行了個萬福,像來時一樣,不留痕跡的離開。

邊境的風沙依舊猛烈,女子的面紗被吹的拍打著她的臉龐。她一路跟隨阿哥羅的軍隊,不知不覺,竟然已經來到了蠻族的領地。女子躲在暗處悄悄觀察阿哥羅等人的行動,阿哥羅命人把陳爾雅帶入領地之中,這時,一個騎著烈馬的壯漢帶著一群士兵衝了過來,馬蹄踏過的地方揚起陣陣風沙,阿哥羅看到馬上的人,忙過去行禮。

女子聽到了阿哥羅喊他王上,心想:他一定是蠻王了。

“怎麼樣?”蠻王下馬就開門見山詢問阿哥羅那邊的情況,“抓住了那個上次被稱作“主帥”的小毛孩,其他人倒是沒有抓,屬下的注意力只放在抓他一個人身上了,對了,王上,為何突然退兵?”阿哥羅粗獷的聲音略過女子的耳畔。

“林華已經戰死,那片城池已經被我們攻陷,留在那裡還有什麼用?難道要和那群小毛孩玩捉迷藏的遊戲?”蠻王把大刀扔給跟隨計程車兵,與阿哥羅走進宮殿,後面計程車兵也陸續跟著進去,陳爾雅也被向另一個方向押去。

“什麼?林將軍已經戰死?”女子聽到了這句話,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發出一點聲音被他們聽見。林華怎麼可能會死?現在陳爾雅也被他們抓了,陳煊他們那邊應該還不知道他的下落,不行,得趕緊返回文蒼,把這個訊息告訴他們。

女子離開了蠻族的部落,她急匆匆跑到來時的路上,在空闊的四周打了個哨子,不久,一匹白馬便噠噠噠向她跑來,女子翻身上馬,策馬絕塵而去,白色的衣袂隨風飛揚。

陰冷潮溼的牢獄中,攜帶大刀的蠻人來往穿梭,他們像黑暗裡的幽靈一般,飄蕩在充滿死亡氣息的牢獄裡。陳爾雅被兩個蠻人拉著扔進了其中一間牢房,牢房的牆上有一扇小窗,陽光從小窗中如利劍一般照射進來,地上鋪滿了稻草,那兩個人把陳爾雅關進去之後就離開了。

陳爾雅被他們推的一個趔趄摔倒在稻草上,待那兩個人離開後,陳爾雅緩緩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稻草。他抬頭看了一眼牆上那扇小窗,想起了十四歲時被關入文蒼大牢時的情景。也是這樣的牢獄,也是這樣的小窗,也是這樣的暗無天日,不同的是,如今關自己的是敵人,如今自己身在異國,那些蠻人手段粗暴,還不知道要怎麼對他。

在陳爾雅沉思了一刻鐘後,一個獄卒過來開啟牢門,畢恭畢敬的讓出一條道,蠻王大搖大擺的走進大牢,他的身後跟著阿哥羅。

獄卒見蠻王和阿哥羅進去了,立馬關上了牢門,好像怕被關在裡面的人趁他們不注意跑出去一樣。蠻王高大的身影進來後,陳爾雅的面前多了一片陰影,他向後退了幾步,警惕的看著蠻王。

蠻王把陳爾雅上下打量了一番,緩緩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是文蒼派來的什麼人?”陳爾雅瞥了一眼蠻王,並沒有告訴他自己的名字,“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啊,不過,可以告訴你的是,我是帶領軍隊鎮守東城的主帥。”

阿哥羅雙眸一眯:“王上,既然是主帥,一定知道文蒼內部的很多秘密,不如……”蠻王勾起一抹邪惡的笑,“就按你說的去做。”蠻王扔下這句話,轉身離開了牢房,阿哥羅命人把陳爾雅帶出牢房。

“你們……你們放開我,你們要幹什麼!”陳爾雅被兩個獄卒強行拽出牢房,阿哥羅前面帶路,走過了幽深黑暗的過道,兩個獄卒把陳爾雅帶到了刑訊室,把他按住綁在一個木頭十字架上。

阿哥羅從旁邊隨手拿起一根鞭子拽了拽, 似乎是在試試這鞭子的質量,隨後,他問陳爾雅:“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不然的話……”阿哥羅又把鞭子拽了一下,“別怪我不客氣!”“啪!”阿哥羅用鞭子在旁邊的牆上抽了一下。

陳爾雅把頭瞥向一邊,理也不理會阿哥羅的話,彷彿那話不是對他說一樣。“好,那別怪我不客氣了,我倒要看看,你們文蒼人的骨頭,究竟有多硬!”阿哥羅毫不留情的把手裡的鞭子抽打在陳爾雅身上,一時間,本來就陰鬱黑暗的大牢變得更加陰森可怖。

一連三日,陳煊等人都沒有一點陳爾雅的訊息,程君怡整日以淚洗面,她甚至決定,自己出去尋找陳爾雅,幸虧陳柔陳爾瑜等人及時勸阻,不然程君怡真的會出宮親自尋找陳爾雅的下落。

陳煊聽聞陳爾瑜對他說程君怡要獨自出宮尋找陳爾雅,他急急忙忙來到了鳳鳴宮。

肅靜的寢宮中,陳煊端坐在椅子上,他注視著站在他身旁的程君怡,略帶怒氣的對她說:“大敵當前,雅兒又下落不明,你一個婦人,如何出去找到他?簡直是無稽之談,可否不要再給朕添麻煩了?”程君怡用手帕擦拭著眼睛,對陳煊說,“這世上有哪個母親不擔心自己兒子的?臣妾雖為皇后,但也是一個母親啊。”

陳煊聽了,無奈的嘆口氣,他站起身走到程君怡身邊,摟住她的肩拍了拍:“好了,朕會盡力派人去找他的,衛侍郎那邊也沒有任何訊息,他猜測,既然戰場上沒有見過雅兒,那說明雅兒並不是戰死,他還活著,有可能是落入蠻人手中,但是,若是這樣也說不通,蠻人抓到了雅兒,為何不告訴我們?他們難道不想利用雅兒跟我們談條件嗎?”聽了陳煊的話,程君怡哭的更厲害了,陳煊緊緊把她摟在懷裡,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外面忽有一太監來報,陳煊讓他進來,太監小碎步行至陳煊和程君怡面前:“奴才參見皇上,娘娘。”陳煊示意人免禮,“不知公公有何事向朕稟報?”

“外面來了個白衣女子,說有要事要見陛下。”陳煊瞬間疑惑了起來,什麼白衣女子?“大膽刁民,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況且,朕也是她這等女流之輩可以想見就見的?”陳煊本來就心煩意亂,現在又來了個無關緊要的女子說要見他,不禁怒火中燒。

“陛下息怒。”程君怡問太監,“這女子從何而來,為何要見陛下?”程君怡覺得,如今外面兵荒馬亂,她一個女子,不辭辛勞來碧禧宮要見陳煊,一定是有什麼十分要緊的事。

“回娘娘,奴才不知,女子只說了自己姓白,其他並未交代。”程君怡聽了太監的回答,看了看陳煊,陳煊正坐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對她和太監的對話好像沒聽到一樣,“陛下,既然這個姑娘真的有事,陛下若不想去,臣妾代陛下前去見她如何?”程君怡小心翼翼的詢問,生怕再觸怒了陳煊。陳煊什麼也沒說,擺了一下手,示意程君怡去見那個白姓女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