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不錯啊,竟然可以和本太子殺個平手。”陳爾雅看著難分勝負的棋局,不由得讚歎道,“承讓,太子殿下過獎了,在家中常與家父博弈爭高下,所以,我感覺能贏你是運氣吧。”林子見他自稱本太子,便也“毫不客氣“的叫了他一聲太子殿下。

“家父曾說,作為一個常年馳騁沙場的人,必須要有謀略,如果沒有謀略,那和莽夫有什麼區別?”林子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所以,下棋可以看出一個人的謀略,擅棋者,深謀遠慮。”

“師父言之有理,怪不得當初老是讓我看兵書。”陳爾雅又想起了那段寒窗苦讀的時光,那時候,他只有十歲,每天對著一堆枯燥無味的兵書,獨自在墨染殿掌一盞孤燈,把對母親的思念深深埋藏起來,仔細研究書簡上的每一個字,生怕漏掉什麼。就是在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情況下,他如今對兵法韜略也有所瞭解。

有時候,他有點恨林華,如果不是他,他還是那個開開心心,自由自在的陳爾雅,每日在偌大的皇宮中四處遊蕩;如果不是他,他就不用天天讀著一堆兵書讀到深夜,想見一見自己的母親都沒有空閒。但是如今,他心裡是感激林華的,如果沒有他,現在成為皇太子的人估計就是其他皇兄弟了吧,母親的後位也會被別的女人奪走吧?

陳爾雅端起金樽,一輪明月倒映在杯中,他抬頭望了望天上的明月,忽然想起了一句古人寫與友人的詩,不禁輕輕吟了出來:“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裡。”

陳爾雅仰頭飲盡杯中之物,眼神真摯的對林子說:“林子,我也多麼希望我們倆的情義就像這照在杯中的月華一般,永不磨滅,常駐於此。”林子聽罷,若有所思,“爾雅,我覺得你真的不適合做一個皇子,甚至是太子。”如果是別人,怎麼敢和陳爾雅這樣說話,林子這樣說,陳爾雅自然是不會生氣的,他倒是很好奇在林子眼中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你說說,我適合做什麼樣的人?”陳爾雅伸手拍掉了身上的落英,等著林子回答“你看,咱倆本來就是閒來無事,坐在櫻花樹下下一盤棋,你卻觸景生情,忽然吟出李太白的詩,我們的情義本就從未變過,你又何出此言?我覺得你心中如此多感想,做一個才子未嘗不好,以你的才華若是再多歷練歷練,肯定比你大皇兄還厲害。”

“我又何嘗不想啊,可是生在皇室,我覺得這些願望註定無法實現。”陳爾雅輕輕嘆了口氣,“時候不早了,林子,快回去休息吧,明日還要去翎安城。”陳爾雅起身,衣袍上的花瓣隨著他的動作滑落到地面上,林子抬頭望了一眼天穹上的滿月,也知時候不早了。

一抹晨曦穿透了雲層,朝霞瞬間籠罩在整個文蒼國之上,好像為大地披上了紅妝。草尖上的一滴露珠映出五彩光輝,絢麗繽紛,但是它停留的時間短暫的只有一瞬。

清晨,陳爾雅起了個大早,這是他有史以來起的最早的一次。平時太子傅來給他上課他還拖拖拉拉的,因為今天是他第一次去翎安城,也是第一次去完成陳煊交給他的任務,所以,他的心裡異常興奮,恨不得太陽快點升起,他好和林子一同動身前去自己期待已久的京城。

陳爾雅今天穿了件玉白綢緞長袍,精緻的金絲滾邊繡制在領口和袖口,米色對襟長衫清新溫雅,腰帶上掛著陳煊在他出生時御賜的平安佩;手執一把繪著梅花圖案的摺扇,三千青絲半束在腦後,墨色髮帶隨風搖曳,黑色的長髮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覆蓋在背上,儼然一個出生書香門第的翩翩公子。

“林子,該出發了。”陳爾雅手執摺扇,迫不及待的來到偏殿找林子,林子正在把一個布包往身上系,裡邊裝的可能是他的武器和盤纏,他光顧著想翎安城多麼好玩,忘記了這些必備品。

“好了,看把你高興的。”林子衝陳爾雅粲然一笑,少年俊朗的臉龐漸漸變得成熟,“不過,你怎麼又穿白色的衣袍,記得我每次見你,你都喜歡穿這種顏色的衣袍,雖是去民間微服私訪,但好歹要穿成富人的樣子吧,當今最尊貴的顏色要數紫色和玄色,將相王侯都可穿,黃色才是皇室之人所用,你只要不穿黃色的衣袍就可以了。”

林子這一通囉嗦讓陳爾雅有些不耐煩,其實他就是喜歡這種顏色而已,因為他的心裡有一個才子夢,所以喜歡如此乾淨溫潤的顏色:“林子,你有所不知,我之所以喜歡白色,是因為白色清正廉明,文雅大方,瀟灑狂傲,故而我才深愛此色,不像其他皇子一樣,喜歡花花綠綠的衣袍。”聽陳爾雅如此解釋,林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兩人走出東宮,迎著清晨初升的太陽,走入朝霞之中,來到了京城——翎安。

翎安城的街上車水馬龍,好不熱鬧。周圍擺攤子的商販的吆喝聲經久不息,行人來往穿梭,一派繁榮和諧的景象,陳爾雅與林子就穿插在這些平民百姓,達官貴人之中,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此時的動機。

陳爾雅手執摺扇,好奇的打量著城中的一切,林子默默與他並肩同行,兩個俊朗的少年很快就成了此處一道亮麗的風景。到翎安城之前,陳爾雅本想在外以兄弟和林子相稱,可林子說他倆衣著差距實在是太大了,這樣很容易露出破綻,所以,只好以主僕相稱了。

陳爾雅看夠了翎安城的街景後,與林子一同來到了百姓居住的地方。一條小巷中,青磚紅瓦,白牆閣樓充滿了恬靜悠閒的感覺,地上偶爾飄來一片落葉,好像寫著誰的心思,從遠方寄來。

小巷中也有些許行人,路過的人無不向陳爾雅和林子投來打量的目光,不知什麼時候,有一家的姑娘偷偷開啟了閣樓上閨房的窗戶,探出頭觀看這逐漸喧囂熱鬧的街道,當她瞥見陳爾雅的那一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少年,怎麼會生得如此超凡脫俗,他是誰家的公子,如此俊美儒雅?

閣樓上的姑娘目送著陳爾雅與林子漸行遠去,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緋紅。她在心裡不住的想,他該不會是翎安城的第一俊吧,還有哪個公子,能和他的容貌互相比擬呢?誰要是嫁給了他,一定很幸福吧?

“林子,為什麼他們的眼神總是不停的瞟向我們這裡?”陳爾雅抬頭看了一眼閣樓上姑娘們閨房開啟的窗戶,“是不是我們隱藏的不夠好,被他們看出了什麼?”陳爾雅不動聲色的繼續向前走著,但心裡並沒有表面上這麼鎮定,好像有一隻不安分的兔子住進了他的心裡,不停的擾亂著他的思緒。

“我看啊,不是我們的身份暴露了,而是因為你這張臉吸引了他們的目光。”林子強忍著笑意伸手指了指陳爾雅的臉,陳爾雅聽罷,手不經意間摸到了自己臉上,“我的臉?我臉上有什麼,快幫我弄掉。”陳爾雅火急火燎的說,第一次出來完成陳煊交給他的任務,他可不能丟這種臉。

“你臉上什麼都沒有,放心吧。”陳爾雅開啟摺扇,瞬間恢復了風度翩翩的樣子,“那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陳爾雅越發不明白林子的想法和用意了,剛剛還說是因為自己的臉,轉而又說自己臉上什麼都沒有,那他到底是何意啊?

“真不知道是陛下和娘娘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能生出你這麼俊俏的兒子。”林子壓低聲音,悄悄對陳爾雅說,“啊?俊俏?我可從來沒有注意到這點。”陳爾雅環顧四周,周圍還有不少人的目光看向他們,他不禁別過臉去,裝作沒事人一樣走在街道上。

“走吧,我們去別處看看吧。”林子沒有回答陳爾雅的問題,只是徑直向前走去,他認為這裡沒什麼可調查的,只會引來更多人的注目,他們是來民間微服私訪的,自然要低調行事。

走過了那條小巷,經過的地方漸漸又變得熱鬧起來,這裡有許多轉頭瓦房,結實的琉璃瓦覆蓋在房子上,屋簷一角雕砌著精緻的飛鳥,門前佇立著威武的石頭獅子,此處住的應該都是大戶人家。

“哎,你聽說了嗎,隔壁王少爺昨天又去金滿堂賭了,這已經是第三次了,結果全輸了,最後因為還不起賭債,被金滿堂的人殺了。”一個路人與另一個人見面打過招呼後開門見山就說了這麼一句話,“可不是嗎,他父母這會都傷心死了。”另一個人接話道。

陳爾雅和林子經過時聽到了兩人的對話,他們駐足靜聽,待兩個路人離去後,陳爾雅眼神犀利的說:“金滿堂?這應該是個賭場,可是,付不起賭債,不會向他家裡人要錢嗎,為什麼要殺了他?”

林子若有所思道:“我也覺得這家賭場有問題,不然不會平白無故殺人,除非是輸的山窮水盡。”林子轉念又想,“可我不會覺得,這個王少爺只是賭了兩三次,就輸光了家裡的錢,就算是這樣,他們可以送他去衙門,而不是殺了他,他們殺人就不怕被律法制裁嗎?”

“所以,這裡面肯定有問題。”陳爾雅後悔沒有攔住剛剛那兩個路人問個清楚。林子卻並不像陳爾雅那麼急切,而是不動聲色的繼續前行,他覺得,再往前走一走,說不定還會遇到更有價值的資訊。

“林子,我感覺這看似國泰民安的京城其實並不太平,隱藏的一些黑手在無情的殘害著百姓,所以,我們這次來了,就一定不能空手回去。”陳爾雅搖著摺扇,看似像一個公子在街上散步,其實他的心裡哪像那些紈絝子弟的想法那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