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晚這是怎麼了,怎麼說話奇奇怪怪的?”楊瓊妃從陳煊懷裡抬起頭來,一雙動人的杏眼溫情脈脈的看著他。

陳煊嘆了口氣,伸出寬大修長的手,他的中指上因為常年批閱奏摺生出了一個繭,他的手像梳子一樣在楊瓊妃頭上游走,為她順著背後披散下來的三千青絲。

見陳煊久久沒有開口講話,楊瓊妃向四周環顧了一圈,微微上挑的眉眼中透露出狐狸般的狡猾:“陛下有什麼事就說吧,臣妾洗耳恭聽。”陳煊摟著她的手再次緊了緊,非常艱難的開口說,“昨晚,母后召朕去甘露宮,她與朕談了立後一事。”聽到立後的事,楊瓊妃像觸電一樣從陳煊懷裡掙脫開來,頭上的玉蘭花髮簪隨著她突然的反應劇烈的搖晃著。

“那太后娘娘怎麼說啊?”看到楊瓊妃期待的目光,陳煊真的不想告訴她這個殘酷的事實。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在他十六歲的時候他便深深的愛上了她,她的活潑好動令他痴迷,她俏皮果敢的微笑吸引著他,彷彿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他的一生中註定要有身邊的這個女子陪他一起走過。

他愛了她整整七八年,從少年到青年,從不諳世事的太子到成熟穩重的一國之君,日思夜想,他的心裡無時無刻不有著她,儘管她的家室不如老師的女兒,儘管她的長相也不及老師的女兒,她的氣質在王太后眼中不過是個商人家的野丫頭,與溫柔文靜的程君怡相比簡直不值一提。可那又如何,她是他眼中傾國傾城的女子便可以了,陳煊曾在心裡暗暗對自己說,這一輩子只愛楊瓊妃一人,除了她,其他女子不過都是充填後宮的擺設。

他多麼希望有朝一日母后能認可她,能讓她捧起鳳印,大大方方的喊她一聲母后,當事到如今,一切都成為泡影,她最終只能是叫她太后娘娘,那聲母后不屬於她。

“母后……”陳煊猶豫了半天,才在楊瓊妃溫情的注視下艱難的說出這句話,“母后讓朕立君怡為後。”楊瓊妃聽罷陳煊的話,剛剛淺淺的笑凝固在臉上,她聽到有什麼東西在自己頭頂轟然炸開,裡面承載著希望,期待和欣喜,如今轟隆一聲,全部破碎。

“你說的,可是真的?”楊瓊妃嬌豔的紅唇僵硬的動了動,彷彿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這句話的,“是,朕怎麼會騙你呢,今日來,便是和你說明此事,希望你不要傷心,雖然立了她為皇后,但朕的心裡只有你,我們從小青梅竹馬,朕說過會只對你一個人好的,你要相信朕。”陳煊無助的看著對面燭光下的女子,此刻的楊瓊妃心裡已經麻痺,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於她來說致命的打擊和內心一直的期盼走向破滅。

“夠了,算我看錯你了,我日日夜夜的期盼,盼著有朝一日你能立我為後,可沒想到你卻……”楊瓊妃說到這裡顯得語無倫次,她已經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顧的發起脾氣來。

“你聽朕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朕沒有變心,沒有辜負你,對你始終如一……”還沒等陳煊說完,楊瓊妃便打斷了他的話,“那你為什麼不去向太后說明,你為什麼不和她說出自己的想法?”楊瓊妃繼續歇斯底里的吼叫著,如花的臉上漸漸扭曲起來。

“朕何嘗沒有說明,何嘗沒有反抗,何嘗沒有為你爭取過,可是母后是什麼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從來不會顧及我們這點兒女私情,她的眼中只有皇權和利益,你入的是皇宮,做的是嬪妃,入的不是金屋,做的不是貴婦人,明白嗎?”陳煊也不再哄她,而是直接告訴她皇宮裡的法則,她的身份背景是註定登不上那個位置的,即使有陳煊的寵愛,她的出生也不能為她爭取到皇后的位置。

其實,當婢女告訴楊瓊妃程君怡生下皇子的時候,楊瓊妃就該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可是她自從嫁入宮中就一直被陳煊寵著,以為有了陳煊的寵愛,無論她們如何她都會得到自己想要的,不願意面對這個殘酷的事實,而是選擇一味的逃避,如今,命運就這樣明晃晃的呈現在她眼前,逼她面對她最不願意看到的事實。

“你當初答應過我的,你以後成為天子,我想要什麼只要是你能力之內可以得到的,你都會給我,可是如今呢,你卻負了我。”楊瓊妃回憶著她做太子側妃時陳煊曾對她許下的山盟海誓,說著他當初對她說過的話,眼角不知不覺落下了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她白皙柔嫩的臉頰上慢慢滾落到地上。

“朕何時做過對不起你的事?”陳煊過來握住楊瓊妃的手, “可是你能不能看清現在的境況呢,是,程君怡雖然已經是皇后了,可是在朕的心裡她永遠都比不上你,難道你在乎的只是那一個位置嗎,名義上她是得到了一國之母的稱呼,可是朕心裡真正愛的人是你。”聽了陳煊的話,楊瓊妃慢慢冷靜下來,她也想過,自己的家室是給不了她什麼的,如果沒有陳煊的寵愛和倚仗,縱使她再有頭腦心計,她在這後宮又怎能比得過家室顯厚的她們。

這一夜,二人相顧無言,陳煊擁著自己一直深愛的女子,楊瓊妃依偎在他懷裡,兩人對月而坐,一直到天明。

幾天後,便是程君怡的封后大典。這天天氣晴朗,陽光明媚。碧禧宮的正殿中場面格外隆重,文武大臣各站一邊,宮女太監紛紛遍佈在皇宮的各個角落,宮女的手裡端著豐盛的果盤,氣氛像過節一樣熱鬧,陳煊的執事太監手裡握著明黃色的聖旨,那紙聖旨即將把一個平凡的後宮女子推向一國之母的位置。

陳煊端坐在高高的大殿上,犀利的眼神注視著殿下的文武大臣,精緻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今天,於程無季,王太后來說是一個喜慶的日子,對於程君怡來說她淡然面對,而對陳煊來說,是一個憂愁的日子。因為他冊封了自己不喜歡的人為自己的正室,狠狠的傷了自己最愛的人的心,把她拋棄在深深後宮中。他的心裡此時像刀割一樣痛,可是陳煊臉上依然沒有表現出什麼,喜行不於色這是每個帝王必須掌握的一項技能,所以陳煊縱使再留戀深愛楊瓊妃,在此刻他也不能表現出來。

他的面前放著檀木桌案,兩邊設立了兩道屏風,王太后和眾嬪妃便坐在屏風後,等著即將到來的封后大典。王太后今天特意穿了雍容華貴的宮廷禮服,長長的裙襬拖曳在地上,頭上戴滿了珠寶金釵,瑪瑙耳墜像兩顆櫻桃一樣掛在耳朵上,高貴中不失威嚴。

程君怡身著一件金絲百花長裙,外罩金紗長衫,長衫上繡著金色的鳳凰,鳳凰的尾巴在背後匍匐開來,裙子上用金絲繡成的牡丹熠熠生輝,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酒紅色披帛搭在身上,高貴優雅,給原本文靜的程君怡增添了一份霸氣的美感。

程君怡特意讓秀秀給自己梳了單螺髻,烏黑的髮絲盤旋在頭上看起來非常精緻,程君怡又在髮髻上戴了支牡丹花簪,牡丹花上的金箔葉片隨著程君怡的動作在她髮髻周圍輕輕搖曳,牡丹花簪的旁邊又插了幾支珠釵點綴,好像眾星捧月一般。

坐在她對面的楊瓊妃用充滿嫉妒的眼神看著花容月貌,冰清玉潔的程君怡,她即將要登上自己嚮往已久的位置,就是因為她的出現,陳煊把皇后的位置給了她,就是因為她的出現,她又多了一個競爭對手,就是因為她的出現,陳煊對她的寵愛又被這個女人分走了一半,儘管陳煊對程君怡的寵愛只是哥哥對妹妹的寵愛,但在楊瓊妃看來,陳煊是隻屬於她一個人的,任何女人都不能同她分享陳煊的寵愛。

如果眼睛是一把刀,那麼楊瓊妃此刻的眼光便足以殺死程君怡,她心裡的怒火像被潑上了汽油,熊熊燃燒,她遲早有一天要她嚐到苦頭,楊瓊妃恨恨的在心裡想。

“君怡,你過來一下。”坐在主位上的王太后,大氣且威嚴的聲音在召喚這位即將成為她兒媳婦的女子上前去,程君怡輕聲一應,提起裙襬落落大方的走過去。

“太后娘娘叫嬪妾有何貴幹?”程君怡福了福身子,王太后眉開眼笑,眼角顯露出些許皺紋,十分滿意的看著未來的兒媳婦,“君怡啊,過來陪哀家坐坐。”王太后在招呼程君怡的時候,已經命宮女給程君怡拿了把椅子放到自己身邊。

“君怡,待會上殿的時候不要緊張,要擺出一國之母的儀態。”王太后拉住程君怡的手,像和親生女兒說話一樣,親密無間。

“多謝太后娘娘提醒。”程君怡文靜的說道。王太后聽罷更加喜愛程君怡的賢淑文雅,高興的眉開眼笑。她從衣袖中拿出一個錦盒,開啟是一隻玲瓏剔透的翡翠鐲子,鐲子玲瓏剔透,翠綠的鐲子中好像鑲嵌著幾塊細碎的琉璃,又像玻璃的碎片,在鐲子中若隱若現,王太后把它交到程君怡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