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下城區。

在這仁慈的黑夜領域之中,本應但是一些幫派分子活躍的時刻,畢竟有許多的東西是不能在陽光下暴露出來的。和白天那種帶著一點麻木死氣不同,黑夜的下城區應當是十分的熱鬧的,以被剝削者的哭嚎為奏樂的戲劇日復一日的上演著。

畢竟是權利空白地帶。

只要保持名義上的統治,下城區的窮鬼賤骨頭那點還能勉強榨出來的油水,就賞賜給下面那些惡犬毒蟲去爭奪吧。

拿起刀叉吃飽後,才能夠優雅的擦著嘴角,維持著紳士的做派。

聽起來就像是兩個世界。

這是自古以來如此的理所當然,也沒有人想去改變的理所當然,而這片理所當然形成的世界總會誕生出少數幾個人朝上爬努力離開。比爾·威廉姆斯,便是從這樣一個世界中離開的人,並且對於這裡抱著遠超常人的厭惡。

比爾是一個笑眯眯的溫和紳士。

但是在那副面孔後卻是魔鬼的稱呼,這當然是和他的過去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了。一直以來,比爾都很少提及的過去,自己的家人,自己為什麼會在面對那些一起生活過的人時會如此冷酷殘暴。

今天,林恩卻有幸窺視眯眯眼先生表皮之下的一二。

在髒亂差臭的狹窄街徑上,一高一矮兩道身影披著蛾月織就的月紗披帛,踩著汙水橫流,老鼠蟑螂到處亂跑的地面前進著。

他們的聲音和此地的竊竊私語不同,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在這鬼祟的黑夜中,沒有人敢多看他們一眼。

“……每一天,這個地方都有人想努力離開,攥著自己一天天積累下來的血汗錢,做著能夠搬到上面舒服乾淨大房子的美夢。但是呢,到了第二天,這些白痴就會把自己拿命攢下來的銅子,忘記昨天自己在想什麼,一頭就開心的跳進了各種榨油機裡。”

“榨油機?”

“其實就是騙局啦,比如說賭場,別說出老千這種把戲了,就算是什麼都不做,光是抽流水都能穩賺不賠。然後是放貸,只要你借了錢,就別想還的起了,就算你運氣好能還的起,他們也能想辦法讓你還不起,打斷一條腿,改改借據,拉著你去賭場。當然最賺錢的還是歡樂水,那些拿孩子老婆抵債,吸到腦子都壞掉的毒蟲,為了能抽上一口,可以自己把自己的手剁下來抵債,而且不止一個。”

“他們不知道嗎?”

“他們知道啊,小先生,這裡的人並不愚笨,恰恰相反的是他們為了一枚銅子可以狡猾到在你眼皮子底下把老母拉出來博同情,諸神啊,希望那個可憐的老太婆是他的老母吧,不然連四分之一枚銅子都拿不到。”

“那他們為什麼還要這樣生活呢?”

年輕人的聲音迷茫中帶上了些許的不解,他踩在又騷又臭的汙水上,似乎是又重新認識了這個世界。他畢竟不是出生這裡,沒有在這種地方摸爬滾打過,自然是比不上身邊的同伴在細微處的見識了。

即使是來自歷史下游,但也不是什麼都能夠見到。在那個國家中,不敢說徹底沒有黑惡的存在,但是像是這種明面上,直白露骨勾結上層充當保護傘,成員往往成千上萬成組織已經是不復存在。

但事情也得批判著來,就林恩這幾天的觀察,能夠看得出來下城區的幫派也不是單純的剝削。這並不是美化或者洗白,如果是下城區的流動攤販在上面被欺負,或者說乾脆被巡警之類的佔便宜暴打了一頓,那這些幫派就可以組織人去討個公平。

就算是賤民們,抱起團來老爺們也得安撫他們,象徵性的懲罰一下手底的人。

當然這種情況少之又少。

更多時候是被勾結起來一起欺負壓榨才是常態,就算是賤民們之間也要比一個高低,真是極端的黑色幽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