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水浩浩湯湯,驚濤拍岸,半燭香的工夫,才將飛仙渡下沉的漩渦填滿。

飛仙渡上空,放眼望去人海如潮,人生鼎沸。

各路修士神色不一,好奇、震驚、緊張……諸般情緒頻頻浮現。

飛仙渡能夠發生這等駭人的異象,人們料定靈園必然是出大事了。但靈園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是什麼樣一股力量將這方存在不知多少年的小世界摧殘至此,導致山崩地裂,江海下沉,無人知曉。

各路道門長輩,暗暗地捏著一把汗,目光投向江面,一眨不眨,默默為小輩祈福,但願他們能夠平安無事,哪怕兩手空空也好。

只不過他們心裡清楚,連果老、沈言和一眉道人都被驚動來飛仙渡查探情況,這進入靈園的修士恐怕是十死無生。

太虛老人和盛墟老人調來數百甲士將整個飛仙渡圍了起來,便是飛仙渡上空,各路修士也只能遠遠的瞧著,未經允許不對擅入禁圈。

雲州道盟的態度,讓人們認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靈園裡的修士全數陣亡或有些遺憾,對雲州而言,不過是損失了一些個天資不錯的人才而已,這年頭天資出眾,氣運加身的人多如過江之鯽,論斤賣也不為過。

但在雲州,靈園只有一座。

如果靈園真的崩塌了,不知有多少天材地寶就此被毀,更關鍵的是,從此以後雲州修士便少了一個尋覓仙緣的福地,這對雲州而言簡直是最殘酷的打擊。

很多時候,在獨有的,具備稀缺性的資源面前,人命不過草芥,不值一提。

飛仙渡上空的修士們絕大多數人都陷入到了這種怪誕的邏輯陷進之中,他們只在乎靈園是不是真的毀了,對靈園中修士的安危卻漠不關心。

即便有人關心人命,他們或是以一個強者的姿態對遭遇為難的人以示憐憫,成全他們的慈悲心腸;或是項莊舞劍,想要弄清楚倖存者因何倖存,以及他背後的師門是敵是友,由此來作新的圖謀。

心懷鬼胎者,皆是利己之輩。

絕大多數人並不知道,一向無利不起早的雲州道盟此番大動干戈,並非是緊張靈園崩塌,雲州損了仙緣。

事實上,太虛老人和盛墟老人在意的哪是一座靈園。憑太虛觀在雲州的地位,憑他們在雲州道盟的話語權,毫不誇張地說,大半個雲州都掌控在太虛觀手上。太虛觀上颳起的一陣微風,在雲州就能一場風暴,他們真正在意的是那股摧毀靈園的力量。

千百年來,不知多少人進過靈園,一直風平浪靜。

可今年一切都變了,一塵不變的縹緲峰論劍盛會變得分外熱鬧。有些勢力有了死灰復燃的跡象,有些中立的人立場正悄然改變,有些不該萌芽抬頭的觀念開始淺入人心。

而這一切,都與葉無量脫不了干係,靈園的崩塌便是最好的佐證。

區區元嬰境修為豈能摧毀靈園,便是那進入靈園的百人之數合力,也絕無可能撼動靈園分毫。

唯一的解釋,便是有天地至寶,甚至是真正的仙器問世,最有可能奪得造化的,便只有葉無量一人。

這種不安定的因素,雲州道盟絕不會做事不管。

因此,雲州道盟的甲士封鎖飛仙渡,太虛老人和盛虛老人親臨現場,其目的便是尋找葉無量,搶在各路道門出手之前,葉無量能招安最好,不能招安也絕不能為他人所用。

江面上漂著的屍體殘軀被打撈了起來,雲州道盟甲士一一清點,發現一共有七十二具屍體。

盛墟老人眉頭緊皺,甲士已將飛仙渡上下游仔細搜尋了數遍,並未發現葉無量的身影,哪怕是一具殘骸,更甭提其他二十七人,亦是下落不明。

難不成被江中的魚妖精怪當作食物吃了不成?

抑或是梁武業洞悉了什麼,帶著那些與他交好的小輩們潛逃出走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見不到葉無量的屍體,盛墟老人始終是寢食難安,命令雲州道盟的甲士潛入江底,搜尋葉無量。

江水深處,一個圓形的屏障閃爍著蔚藍色的光芒,光芒中有一艘海船。

“你爺爺的,姬詩瑤,你抽哪門子的風。”

葉無量捂著發腫的半邊臉,怒氣衝衝地瞪著姬詩瑤。

他擔心同門安危,不顧自身傷勢,抱著謝紫衣將方圓數里近乎翻了個遍,這才找到了姬詩瑤和蘇媚兒等人。

所幸的是,無量與姜觀拼命時,姬詩瑤全力催動飛雲梭,遠遁離開了風暴中心。即便靈園崩潰時禁制釋放出的力量異常恐怖,但姬詩瑤等人並受到嚴重的影響,受到震波及,性命卻無憂。

看著飛雲梭的殘骸,葉無量有些心驚。

飛雲梭好歹是一件極品靈器,雖然說是以速度見長,但防禦力也並不差,卻被摧毀成這樣,葉無量心有餘悸。

想到歐陽飛羽在危急時刻出手相助的情意,再想到百花谷弟子最後還是靠他破開結界逃跑,葉無量便覺得不是滋味。

心中掛念著歐陽飛羽和百花谷弟子的安慰,葉無量也未多想,將姬詩瑤一眾人拉上海船,接骨療傷。

這艘海船是葉無量閒暇無聊時煉製的一件試驗性法器,想著日後駕船出海,探訪下海外仙山,但他從未料想到有朝一日會將此傳在水下使用,因此並未刻畫避水陣法,現在只能靠水靈珠遮蔽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