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鏈嘩嘩響動,柔弱無力的身軀嘗試數次,才勉強坐了起來。瘦脫相的臉龐微微發顫,粗重的喘息聲像是老鴉悲鳴,豆大的汗珠溼了大片的衣襟。

女子幽森的目光注視葉無量,對於他的到來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春殘花漸落,韶華終白頭。昔日豔冠雲州的梁宗主,落到此番田地,訊息竟也如此靈通。”葉無量微微訝異,隨後便是一番感嘆,來到女子近前,施禮道:“天道宗葉無量,見過樑前輩。”

葉無量一番感嘆勾起了梁詩音風華歲月時的回憶。都說痛苦的經歷讓人刻苦銘心,殊不知過去的越是美好,在消磨的歲月中越是能折磨人,教人痛不欲生。

在這暗無天日的天魔井裡上百年,與親人斷了聯絡,飽受相思之苦,還要忍受魔氣與業障的折磨,梁詩音心中的悲苦非是常人所能承受,若非她心中還有執念,想必早就化作一堆白骨。

“草木知春秋,東風憑去留。凡事種種,莫過人生。”說著說著,梁詩音的臉又變得猙獰起來,周身的魔氣驟然濃烈,她幾近咆哮道:“葉無量,你不該來此。你身為正道弟子 ,為何與魔人為伍!”

見她如此痛苦,葉無量二話不說,逼出一道三昧真火,驅散了自天魔井深處湧出的魔氣。隨後召出軒轅劍,鐺鐺數聲,斬斷了束縛著梁詩音身上的鐵索。

“梁宗主,世間萬事萬物莫能逃過緣分二字。晚輩今天既然來了,便會保你平安無恙。”正說著,梁詩音被心魔控制,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

葉無量掐指打出一道訣,梁詩音身形一頓,葉無量趁機劍指點上其眉心,口中振振有詞念道:“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風無起,波瀾不驚。幽篁獨坐,長嘯鳴琴。禪寂入定,毒龍遁形。我心無竅,天道酬勤。我義凜然,鬼魅皆驚。我情豪溢,天地歸心。我志揚邁,水起風生!天高地闊,流水行雲。清新治本,直道謀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1]

天道宗的《太上清心咒》猶如驚雷,振聾發聵。梁詩音臉上浮現出痛苦之色,時而猙獰可怖,如同換了一個人似的,對葉無量狂吼嘶叫;時而祥和平靜,像是沉睡的嬰孩,呼吸平穩。

梁詩音畢竟是一宗之主,百年前修為就已達到沖虛之境,對於道的領悟非常人可比。何況在天魔井中抵禦魔氣侵蝕和心魔,道基更加穩固。因此,在魔氣被三昧真火隔絕之後,又有《太上清心咒》的加持,雙手自然垂落下去,心魔漸漸得到掌控。

葉無量心中一喜,好的開局並未維持多久。獨孤博將梁詩音關押在天魔井中,為的是利用天魔氣來壓制梁詩音心中對活人丹的執念魔障,然而葉無量將天魔氣隔絕,打破了平衡,雖然梁詩音憑藉深厚的道基和《太上清心咒》控制住了心魔,但當初服下大量活人丹的業障罪孽全還算在她的身上,所以天道豈會讓人這般輕鬆。

《劍來》

大道在天,裁決已至。紅蓮業火纏身,梁詩音倏然睜開了血紅之眼,蜷曲在地上,發出歇斯底里的吼叫。

葉無量凝望虛空,縱然是在天魔井之下,頭一次覺得天道就在眼前。

“梁詩音的業障,我葉無量背了。”葉無量擲地有聲,揮起軒轅劍衝著虛空斬去,一劍斬斷了紅蓮業障與梁詩音的聯絡,旋即虛空中浮現三條紅蓮惡龍,目光凜凜地盯著葉無量,發出盛怒的龍嘯。

紅蓮惡龍低首,瞧了梁詩音一眼,便聽霹靂,三道猩紅光射向了葉無量。

嘭的一聲響,葉無量將石壁撞得凹陷,天魔井搖晃不止,碎石灰塵嘩嘩落下。“噗……”葉無量連噴出口鮮血,渾身好似被萬斤重錘錘了三下,渾身

幾欲散架,動彈不得。

紅蓮業障轉嫁,纏身的紅蓮業火驟然消退,梁詩音臉色逐漸恢復正常,身子被一股清然之氣托起。不知過了多久,呵出一口濁氣,環抱陰陽的手忽然掐起一道訣,便見身體中逼出一道煞氣駭人的紅光魔影。

“咳咳……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梁詩音,我替你斬了這心魔吧。”葉無量咳出一口鮮血,勉強地站直了身子,運氣劍指一招,軒轅劍“嗡”的一聲脆響,隨即將梁詩音的心魔斬於劍下。

瀰瀰大道之音響起,地下湧出光華爍爍的青蓮。青蓮射入梁詩音的眉心,登時頭頂懸現出一朵人花真精金蓮,肉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恢復光澤,只是數個喘息,天魔井裡少了一位容貌醜陋的老嫗,多了一位豔姿絕倫,肌膚勝雪的年輕婦人。

梁詩音睜開美麗的眸子,瞧見葉無量臉上那猙獰的惡龍面,臉色不由大變,眨眼就出現在了葉無量的面前。

“呲啦”一聲響,葉無量衣衫被梁詩音撕裂,上半身清晰地露了出來。

“梁……梁宗主,你要幹什麼,我不是隨便的人。”葉無量急忙捂住胸口,言語有些侷促,心說梁詩音被關在天魔井上百年不近男色,像她這個年紀正是飢渴的時候,可小爺畢竟救了你,你怎能對小爺起邪念呢。

梁詩音沒有理會,扯開了葉無量的雙臂,認真看了兩眼,隨後又將葉無量轉過身去。

你爺爺的,小爺怎麼救了一個女流氓。被人如此赤裸裸的看著,葉無量感到渾身不自在,“梁宗主,我好心好意救你,你卻饞我的身子,動手動腳的,未免也太失宗主風範了吧。”

“誰……誰饞你的身子,你看看你自己都幹了些什麼!”

梁詩音是又氣又惱,指著葉無量胸膛紅蓮惡龍印記,數落道:“誰讓你替我接過紅蓮業障的,三條惡龍背在身上很好玩是嚒?你知不知道與對抗天道,會有什麼樣的惡果?你會毀了你自己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