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瑜趁機拔出一直藏在袖子中的赤霄,他不通劍術,卻可以果決地朝著蕭瑛的脖子劈下去。

攝政王人頭落地的瞬間,齊均已經耗盡了力氣,弓從手中脫落,掉在地上的瞬間將青石磚砸出一道裂縫。

他傷情太重,現在滿臉都是血,已經到了無法辨認五官的地步。太陽已經東昇,他眼前卻彷彿在下一場茫茫冷雨。

趕上了,他趕到了。

“皇上,末將救駕來遲......”

齊均的身體向一側傾斜,整個人墜下馬去。

世事輪迴,又是如此。

蕭瑜彷彿看見齊均嘶鳴的戰馬前出現了兩個虛無縹緲的影子。

母妃將年幼的他緊緊抱在懷裡,以身體為盾牌,擋下父皇朝她們刺來的劍。

“母妃代你去,你要好好活下去。”

積壓已久的情緒在此刻爆發。

齊均在徹底失去意識前,聽見蕭瑜聲嘶力竭地喊他的名字。

天啟四年三月初五,蕭瑜下詔將丞相王慎之以及其子王憶軒以謀逆之罪凌遲處死,誅王家三族。

天啟年間的這場作為宦官亂政延續的宮變終於在此落幕。

齊均總是在不知不覺中錯過很多大事,上次父親過世,他錯過了朝臣對他的侮辱,這次他錯過了對手的結局。

重華宮的地上堆著被齊均的血汙染的綾羅錦被,他人躺在本屬於皇帝的龍床上,在蕭瑜的照拂下睡得正酣,但蕭瑜自宮變那日他墜馬起,已經有三天三夜沒合過眼了。

即使多個太醫已經囑咐過,齊均身上創口雖多,卻並無致命傷,他那日昏倒只是因為心力交瘁,靜養幾日便可恢復,請皇上注意身體。

但蕭瑜仿若根本聽不見一樣。

他每日親自給齊均喂藥,但不知曉齊均自幼嗜甜,每次喂進去齊均都不願嚥下去,反覆幾次,往往弄得他袖口都沾上了藥。

作為皇帝,他大可以令人用最舒適的馬車將齊均送回候府,再隨便賞賜一些奇珍異寶以示褒獎和恩寵,卻沒有這樣做。

可是真要喊人送齊均回去,他心裡又像紮了刺一樣彆扭。

齊均“精彩”的一箭讓他想起了太多不願意想起的人。

果然,剪不斷,理還亂,恨如此,愛如此。

“齊將軍,偷偷思慕朕可是很容易吃苦頭的。”蕭瑜想起那天齊均臉紅的樣子,隨口說道。

齊均依舊緊閉雙目,只是在蕭瑜冰涼的指尖碰到脖頸時瑟縮了一下身子。

趁著他熟睡,蕭瑜仔細地端詳了一下這張臉,齊均五官周正,彷彿把我絕對不會為非作歹寫在了臉上,只是眉宇之間總有一種要撞南牆的倔強。

“皇上,剛剛中寧殿的宮女來,說皇后娘娘歿了。”一個太監恭敬得稟報道。

“皇后?”蕭瑜皺眉,他茫然了一陣,才想起王憶柳來。

王憶柳被父親強行送入後宮,除了進宮當天蕭瑜見過她一面,往後竟是像兩個毫無關係的人一般再沒見過。

“尋個好地方將她安葬吧。”蕭瑜淡淡地說道。沒有讓“皇后”和王家其他人一樣曝屍荒野,是他最後的仁慈。

他並不在乎王憶柳的去世,也不知道她上路前放走了自己從小養大的芙蓉鳥。

有的人是籠中鳥,開啟籠子尚有一方天空能翱翔,可她是華彩繡屏上的鳥,雖然綺麗,卻早已被金絲銀線牢牢困住,一生身不由己,無法逃離。

是夜,齊均依然沒有醒來的徵兆,蕭瑜覺得無聊,就擺弄起簫來,自從慶功宴的那晚,攝政王用簫折辱他,他便再沒有吹過,此時他又將簫管放在了嘴邊。

可惜心裡煩亂,吹出來的都不成調子,只是嗚嗚咽咽的,好像烏鴉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