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四年仲春,在料峭的春寒中,上京沿路的垂柳依然抽出了嫩芽。

和蕭瑜預料的一樣,從承德返回上京的第二日,彈劾鎮北侯齊均的奏摺就像戰場的箭雨一樣鋪天蓋地。

有些還算說得過去,指責他在行宮拔刀殺死朝廷官員行為魯莽,目中無人,有的則是純粹發洩情緒亂罵一通,從齊家發家開始一直罵到齊均這一輩,中間竟然沒有重複的罪名。

蕭瑜身著繡著十二章紋的冕服端坐在朝堂上,下面的文臣說的太過激憤他還要幫他們降降火氣。

承德雖然威風了一把,但朝廷的大權依然握在攝政王蕭瑛手中,對此年輕的天子只能等待下一個反擊的機會。

“諸位愛卿的摺子本王昨日都看過了。本王也覺得鎮北侯此行實在是過分,倘若不給予懲罰警示,日後他仰仗功績,還不知要做出什麼荒唐事來!”蕭瑛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臣奏請皇上,削鎮北侯齊均的爵位,免驃騎大將軍一職,以警示後人!”

蕭瑛掃了一眼蕭瑜,道:“齊將軍畢竟是有功之臣,這樣的處罰未免太重了些,不如保留他的爵位,降他為三品輔國將軍,罰俸三年。”

蕭瑜聽到這個決定不禁在心中冷笑,在大商三品及以下的將軍是沒有實際兵權的。蕭瑛的目的為何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實在沒有意思。

朝廷對於齊均的處罰,以及朝臣對他的指責,齊均毫不知曉。

年節之後,老鎮北侯忽然病重,白日咳痰,夜裡嘔血,幾天幾夜不能安睡,近日又不進飲食。

上京風評好的郎中在侯府來來回回了好幾趟,但齊均父親的病沒有任何好轉的徵兆。

母親終於以淚洗面,齊均一心撲在照顧父親身上,根本沒時間理朝廷中的風雲變化。

那封蕭瑜親筆,蕭瑛親批的降職詔書於二月二十五日來到侯府。

但在齊均憤懣接詔的一天後,一封讓他官復原職的詔書又從皇宮傳了過來。

這並非是故意作弄人的玩笑,而是在這短短的一天裡,朝廷收到了來自邊北情報署的奏摺。

邊北情報署主要負責收集遊牧的匈奴人以及鄰國西梁的情報,近些年西梁漸漸強大,所以工作的重心轉移到後者身上。

奏摺的內容很簡單:西梁國主薨了,世子秘不發喪。沒有多餘的分析。

短短的句子,卻是用大商安插在西梁的半個情報機構人員的性命換回來的。

蕭瑛握著包奏摺的紅封,來回地踱著步。

在東陸大一統的年代,前朝東周被諸侯國拱衛著。後來禮崩樂壞,歷史新的秩序拉開序幕,諸侯國彼此經過拼殺,剩下了兩個佼佼者,一個在南,國號商,一個在北,國號西梁。

雖然百年來秩序已穩,但能再次實現東陸大一統,是曾經所有諸侯心中的夢想。

新的國主會是誰,為何秘不發喪,西梁人想幹什麼?無數的問題衝擊著蕭瑛的腦袋。

“皇叔,朕勸你讓齊將軍官復原職。否則,你會後悔。”

蕭瑜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他發現這個比自己小二十歲的皇上正以一種睥睨的神態,死死地盯著他。

一股涼意從頭滲透到腳,蕭瑛握緊拳頭,還是同意了他的話。

蕭瑜一語成讖,僅僅十天之後,原本已經受到重創退兵的匈奴戰馬再次踏過北方邊界線。

但這次他們一改往日燒殺搶掠的作風,像是貪玩的孩子試探池水深淺一般,匈奴人兵分多路進攻多個邊境城市,等到大商計程車兵出城迎戰,他們又迅速的撤退並不戀戰。

一連數日,邊城守將、戰士被騷擾的不堪其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