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寧的語氣溫婉柔和,她的聲音似乎有股魔力,陶正禮頓時沒有那麼堅持,林寧拉他坐下道:“你給我做的每件事,我都沒齒不忘,只是我自己還有一件事,希望你給我一點時間,待我完成這件事,我定會答應你。”

“什麼事?”陶正禮道。

“以牙還牙。”林寧說這話一掃她的溫和,閃爍堅毅的光芒。

她想要以牙還牙的那個人,這些日子過得不算好。他常常在季園長吁短嘆,林寧去世後,他似乎去了季先生的銳氣,安茹給他送了人參湯來,敲開他的房門,一股撲面的酒氣迎面而來,安茹眯了眯眼睛,這股辛辣的氣味由鼻子只衝上腦。

“阿寧,阿寧,你回來了?”季遠凝又抿了一口燒刀子。他以前根本不會嘗試這樣烈的酒,對酒很有節制,然而現在每況愈下,時常醉醺醺的。

他看見安茹,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走過來,打算抱住她。

安茹沒有抗拒,沒有解釋,任他在身後伸出手環抱著,她的參湯晃了晃,潑灑了一些。

“這都是什麼勞什子,起開!”季遠凝莫名被參湯濺出來的湯水燙了一下,面板的微微刺痛令他半醉半醒,他掃掉了安茹手中的湯,“乒乓”一陣亂響,隨著響聲,他的吻落在了她的臉頰上,安茹不自覺震了一下,習慣性地拍了拍他的背。

忽然,季遠凝抓住了她的手,他費力地睜開眼睛,仔細辨認著面前的女人:“你不是她。你是誰?”

“先生,我是安茹。”安茹此時方才表露身份,辯解道,“先生,是你抓著我,我……我……掙脫不開。”

季遠凝“哦”了一聲放開手,道:“抱歉,你去吧。”

安茹收拾著地上的殘片,季遠凝準備轉身時,他忽然想起什麼站住了,轉過身來時他的酒似乎醒了很多:“安茹,老實說,有天晚上我在西苑醉酒,是不是你假扮阿寧?”

“我……”安茹心中一跳,她的手忽然被瓷片紮了一下,“嘶”地疼了一會。她把手指含在嘴裡擠著血,心中焦慮,季遠凝絲毫不覺,他執著地盯著她,等她的回答。

安茹心一橫,推卸責任道:“是的,先生。那天林小姐計劃逃出季園回江城,她利用我扮成她的樣子,迷惑先生你,爭取逃跑的時間。”

“阿寧啊阿寧,你就如此不信任我,寧可讓別人假扮成你。寧可真的把我拱手讓人!”季遠凝的眼睛裡溼潤著,自己的膝蓋緩緩跪在地上,“現在是我害死了你,我沒臉求你原諒,我沒有那個資格!”

安茹要扶他,季遠凝冷了面龐對安茹吩咐道:“去叫鄭平備車,我要出去。”

安茹只好出來,對鄭管家道:“我看先生情緒不對,我去找邢先生,你安排車子吧,我們分頭行動。”

鄭管家聽安茹些微描述了季遠凝的情形,他頓時擔心起來,馬上同意了安茹的方案。

季遠凝坐上了車子,他拒絕了其他人跟從,車上只剩司機和他自己。

“去哪裡?”司機問道。

“桃江橋。”季遠凝清晰地吐出這三個字。

車開動了,於是季遠凝出現在桃江橋頭。

“阿寧,我說過我要給你個交代的,今天天時地利人和,我來看望你了。”江上隱隱送來的陣陣江風,早就吹散了他的酒意,江風是最好的醒酒湯。

他緩步踱上橋上的缺口,橋上都已經被打掃乾淨,早沒了對峙那天的激昂和緊張,更沒有一絲痕跡。

他垂下頭,看著江水裡碎金一般的月影,臉上似喜又似悲:“阿寧,你別害怕,我來陪你了。”

他面上無畏,眼看就要從缺口處跳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有人使著全身力氣拉住了他,不用說,是安茹及時通知了邢濤。

“邢大哥,你別攔著我,別攔著我。我承諾阿寧的,如今下黃泉,我該隨她去,我對幫裡的事情都已經做完,我沒有任何牽掛了。”季遠凝眼前只有明晃晃的江水,腦子裡只盤旋著林寧兩個字,巨大的內疚襲擊了他,甚至擊潰了他。他的情緒反噬著他慣常的冷靜,打得他措手不及,潰不成軍。

“季遠凝!”邢濤喊道,他甚至對他下了重手,扇了他一巴掌,“你清醒點!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林小姐她不希望你這樣,她是幫派鬥爭的犧牲品,不是你的錯!你的每一步經營,我最清楚,都是在想辦法保護她,她會明白你的苦心的。”

“是我,邢大哥。我每一步保護她,都是我的一廂情願,對她都是傷害,她身上的傷口心裡的傷痕,都是我割的,我下的手!邢大哥!”季遠凝吼了出來,吼出來之後,他掩藏不住的熱淚滾滾湧出,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然而這一吼季遠凝似乎把自己的發洩了出來,情緒倒是平穩下來,腿腳一軟,攤坐在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