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個女子急匆匆抱了盆菊花和心不在焉的他撞個正著,女子身體一個踉蹌,連人帶花就要倒下去。季遠凝眼疾手快伸手攙扶她一把。

感受到肩背處的溫熱,她抬起頭來,定定看他:“先……先……先生。”

她頓時羞怯起來,昨晚上他抱著自己的情形一整天都在頭腦裡肆虐著。不想傍晚居然想什麼來什麼,臉皮浮上緋紅和熱度。

“你……”季遠凝皺眉望著她。

“我是夫人身邊的丫鬟,我叫安茹。”這才是安茹對他正式介紹自己。

安茹一整天都沒見林寧,她躲在偏院伺弄花草,剛想把修剪好的粉菊搬去花園替換,不意和季遠凝撞個正著。

“安茹?哦。”季遠凝聽名字上下打量她,有點熟悉似的,不過他沒有糾纏於探尋飄渺無蹤的感覺,隨口叮囑道,“再做事小心點,別傷著自己。”

安茹垂下頭,低聲道:“好。”再抬頭時他早已不在。

季遠凝穿過照壁直出西苑大門,聽護院們對他行禮口稱“先生”,忽然起興回頭,正瞧簷瓦下門口裡,縱深的照壁黑禿禿的,劍眉慢慢攏起,印堂處皺成個淺淺的川字。

阿寧,我該拿你怎麼辦?

又隔了一日,季遠凝尚在雲江會館裡主持日常雜務。現在他可謂閔舵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且說天門山總部位於江城,雲城分舵裡有五位掌權的大爺。季遠凝接替因犯錯被懲戒的池三爺,執掌了油水豐厚的禮戶部,專事舵里人口戶頭、禮儀規矩的制定,按幫中舊規,禮戶部的執掌人也是下一屆舵主的候選人。季遠凝年紀輕輕,就成為一匹黑馬,前途不可限量。

他讓手下抽取禮戶部本月“開香堂”的清冊,仔細核查著。

“小季,忙呢?”聲音來自揹著手而來的一箇中年男子。此人厚眉闊額,同樣濃重的五官,微微有些鬢角,代表他男子氣概的風度,此刻他揹著手,走路帶風,從大門處進來。

“舵主。”眾人都起身為閔舵主行禮。

“坐坐。小季我今天來,是有件事要同你商量。”閔舵主笑道,自己隨意坐下。

季遠凝使個眼色讓手下人退下,拱手問道:“舵主,是什麼要事勞動您的大駕?”

“我聽老五說過,林小姐是你的夫人。我們幫裡和泰禾商號有生意往來,他們陳經理向我求情,說銀行放貸的胡專員發話,貸款的事情想要林小姐親自出馬,畢竟之前是和她對接的,換了人不懂規矩又太麻煩。陳經理來幫裡求過你,你拒絕了他。他無計可施,只得向我求助。我希望你答應他。”閔舵主說道。

季遠凝聽閔舵主開口提“林小姐”,心裡就一激靈。他按下浮動的情緒,並不直接肯定否定,而是單刀直入:“我們和泰禾商號有生意往來?怎麼沒有聽您說過?”

閔舵主的面龐肌肉抽動一下,他估計到季遠凝會這麼問。他們確有來往,不過屬於他掌控的工建部私下的協議。

閔舵主是不會暴露這件事的,他說了預備好的詞:“你知道泰禾背後是誰嗎?你以為陳澤就是幕後主事人?”

“哦?這事向您請教?”季遠凝挑眉,嘴上恭敬問。

“那是本城數一數二的大家族——陶家的產業。”閔舵主附耳對季遠凝說了幾句,“陶家每年給我們交的費用甚巨,而且我們幫裡好些個賺錢的生意,都在他們家產業裡佔股分紅,他們可是我們的財神爺,你說呢?”

沒想到泰禾商號的來頭是陶家,難怪陳澤好說歹說聽季遠凝總不允後,撂了句狠話。當時自己不過以為是無用的發洩,沒想到在這裡等著自己。

“小季,為了幫里長遠計,讓你夫人幫個忙。若她不願意,你就回去勸勸。女人嘛,別太寵著由她的性子,不然蹬鼻子上臉。不知你意下如何?”

“……既然這樣,舵主您開口,我同意,想我夫人她也應該沒什麼異議。”季遠凝遲疑了下,接下這個話茬。

“那就好,那就好,我等你妥善得安排一下吧!”閔舵主先聽陳澤的描述,說季遠凝如何油鹽不進,如何不近人情。忽然聽他答應了,就知道小季是聰明人,果然不會不給自己面子,孰輕孰重拎得清。

閔舵主滿意地離開了雲江會館。這下他可以給陶家交代了。

閔舵主走後,季遠凝繼續拿書案上的清冊讀,讀幾行險些甩出去,最終舉起來的手還是放下了。

驀然他想到什麼,拋下冊子去找邢濤。

得到通知時,林寧沒有見到季遠凝,而是由鄭管家引路,頭一次正式踏出西苑,去廳屋見陳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