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易說著指了指巖振華,“而你,就是那隻兔子。你來了,也見到了你媽媽,她沒認你,說明她主觀上不想,或者客觀條件上不允許她認你。你的出現對你媽媽而言是一種困擾,你或許還是她拼命想忘記、不想提起的噩夢。”

南易拿出一個事先準備好的信封放到桌上離巖振華最近的位置,“裡面有兩千塊錢,還有我的通訊地址,這筆錢足夠你用到高中畢業,如果到時候你考上大學,給我來封信,現在大學的補貼不太夠用,我會按月給你寄生活費。”

“叔叔,我不要。”巖振華搖搖頭,“我不能再要你的錢。”

“拿著吧,不是白給你的,等你大學畢業幫我工作,這錢就當是我預支給你的工資。”南易拿起信封,直接塞進巖振華的手心裡,“回去讀書,別想著出去打工,對你來說,沒有比讀書更好的出路。”

巖振華盯著手裡的信封看了好大一會,心裡好一陣糾結,才把信封給收起來。

“叔叔,謝謝你。”

南易擺擺手,“別謝,繼續吃,這頓就當是我們的告別宴,今天你去做你想做的,我去忙我要忙的。”

吃過早點,南易在酒店看了一會報紙,出門和吳仁品介紹的城市規劃的關係見了一面,見到了奉天未來十年的規劃圖,也見到了地鐵規劃圖。

奉天這裡的地鐵規劃歷史就早了,三十年代就開始規劃建地鐵,解放後,幾次開工、停工,斜井挖了埋,埋了挖,前年又再次籌建,目前還沒獲得上頭批准。

南易依稀記得奉天會有地鐵,只是具體哪一年建成他就不清楚了,好像是下個世紀的事情,那這次大機率又會無疾而終。

下午,南易又去了一次彩電塔,這次,他帶著望遠鏡、奉天地圖,還帶著問題,舉著望遠鏡四處張望,瞅完一個地方就在地圖相對應的位置寫下一個編號,然後拿出便籤紙寫寫畫畫並標上對應的編號。

從彩電塔下來,南易去了中街的鑫農墾舞廳。

奉天這裡的舞廳不少,高中低檔都有,或許是因為地段不錯,鑫農墾這家不上不下的舞廳生意還不錯。

在門口站了一會,南易就看到有好幾個人進去,舞廳的下午場生意通常都不會太好,只能算是給晚場預熱。在下午場出沒的客人,一般都是年齡偏大的已婚人士,說下午場的舞廳是婚外情的溫床也不為過。

上輩子,十九還是二十歲的時候,南易被人忽悠著去混下午場,每當到關燈舞環節,舞池裡總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年輕不懂事的南易被一個三十五六的婦女帶著跳交際、國標,沒少被對方吃豆腐,那隻已經不再年輕的白嫩之手,讓他做了好幾天噩夢。

在二十啷噹的南易眼裡,三十五六已經是老女人了,那時候,他的審美還停留在年齡相仿的同齡人或者略小一點的鄰家小妹,心中還有對愛情的美好憧憬,哪受得了直接“被”毛手毛腳的陣仗。

停止憶往昔,買了五塊/張的門票,進入舞廳,南易壓抑住胸內想彌補當初年少無知,錯把少女當寶的衝動,站在舞廳的入口處掃了一眼,直接走向年輕女孩扎堆的一隅。

如今,國內的經濟條件明顯有了改善,生活節奏也有了加快的趨勢,生活的方式也愈加自由;正當年的六五後、七零後,沒有五零至六五前這一批,勉強還能列入青年之列的人們經歷豐富。

五零至六五前這一批,明顯生活的態度更“認真”一點,不管工作還是玩,總想著玩出一點名堂,手風琴、口琴、吉他、各種舞蹈早十年前,想要接觸到,都有一定的門檻,且不是上手就能玩,需要一段較為枯燥的學習過程。

正當年的六五後、七零後則不然,在少年時期、兒童時期就被開啟了雙眼,外面的新鮮事物席捲而來,他們迫切的希望接觸新鮮事物,而且最好可以輕易上手。

改開十幾年,各種事物都被注入了太多的商業元素,因為還是新鮮的、潮流的、賣方市場,一些娛樂性的場所收費往往比較昂貴;時髦青年若是不做點生意,不偷雞摸狗,一個月的收入非常有限,吃喝抽一除,剩下的那點工資,也就夠上一趟迪廳,或許還能勉強點一罐三十塊錢的可樂。

想玩,兜裡又沒幾個大子,難得來一趟,總不能只是過來“學習”,必須頃刻能上手玩,於是消費不低的舞廳呈現落伍之態,年輕人更願意去手腳能動就可以搖,還能趁機瞎摸的迪廳,讓自己的錢花得更值。

舞廳原來一晚上可以掙幾千,現在一個星期都未必能掙上這個數,撿過錢的人讓他們變成揀錢,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舞廳老闆要麼關張幹其他營生,要麼進行創新,把流水再做起來。

有的掛上羊頭賣羊肉,有的掛上羊頭賣狗肉,比如說舞女,有的場子只是單純的陪舞,客人買舞票,舞女會陪著跳幾個曲子,跳舞的時候,要是人長得一副衰樣,手又不老實,免不了要吃幾個大耳刮子;

有的場子服務內容比較多,大舞池裡陪舞可以,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還會有一扇門,開啟那扇門,可以通往一個粉紅色的世界,走進那裡就能擁有粉紅色的回憶。

南易眼前的這些年輕女孩就是舞女,聽大剛提過,鑫農墾這裡的服務比較單一,就是簡單的跳舞沒有其他,若是想發生點浪漫故事,得看客人自己的魅力,長相與金錢總得有一樣。

目光掃了掃,南易沒選出來哪個更適合陪他跳舞,於是,他欺身上前,湊到女孩邊上聞香,煙抽的兇,身上的衣服裡總會包裹著一股菸草味,從淡到濃,可以把一個人每天大致的吸菸量給估計出來。

抽菸喝酒當舞女,不代表就是壞女人,但往往這樣的女人身邊總有幾個世俗眼光中的混混圍繞著,大罪不犯,小架不斷,江湖上的訊息比較靈通,南易過來就是為了打探訊息,他需要這樣的一個舞女。

在好幾聲“幹哈啊”的埋怨與嫌棄當中,南易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老妹兒,陪哥去跳幾曲。”

被南易挑中的女孩瞄了他一眼,“老闆,我們這裡十塊錢一曲。”

“不差錢。”南易嘴裡說著,心裡尋思:“老江湖,一眼就能看出我是第一次來這裡。”

女孩從位子上站起,很自然的拉住南易的手,正值音樂切換,兩人攜手走進舞池,噔噔噔的前奏響起,南易聽出音樂是《問情》,這一曲是探戈,不方便說話。

規規矩矩的跳完一曲探戈,音樂變成《月朦朧鳥朦朧》,這是一首慢三的曲子,有一個慢字,一切動作都很緩慢,非常適合邊跳邊聊天。

南易:“老妹兒,叫什麼名字?”

“駝龍。”

“駝龍?”

南易聽著覺著有點耳熟。

駝龍看了一眼南易,說道:“沒聽過?”

“聽過,忘記在哪裡聽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