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易帶著吳小偉走到中間的一輛,甫一坐好,車子立即發動開出。

梨樹街,哥薩克飯店,一家既經營中餐又有俄餐的飯店,車子在飯店的後門停下,聖母帶著南易一行徑直走上飯店的二層。

一間空曠的包間裡,桌子上已經擺滿了豐盛的食物,一鍋出、豬肉燉粉條、鮮炒榛蘑、豬肉血腸、俄式大串等等,洗了個手,南易一行人上桌吃飯,聖母帶人接手了安保的工作。

哥薩克飯店是海棠貿易旗下的飯店,吃住一體,既解決自己人的落腳問題,也對外經營,賺取還算不錯的利潤。

酒足飯飽,洗漱一番,南易上屋頂納涼,一邊聽吳小偉講述他販海蜇的歷程。

話說當初吳小偉下車之後,就去了他同學家,只不過等待他的是一把鐵將軍,他的同學家裡沒人,吳小偉問過鄰居才知道他同學一家去走親戚,鄰居並不知曉何時回來。

找不到同學的吳小偉迷茫了,他不知道應該去哪裡,在火車上的時候,他的隔壁正好坐著三男一女,他們也是到蓋平這邊來販海蜇的,其中有一個叫吳小偉,穿著非常寒酸,可按照他聽到的聊天內容,這個吳小偉是溫市人,專門販海蜇,生意好像做得很大,那個女的無意中說起吳小偉是個百萬富翁。

下車的時候,四人好像說起晚上會睡在廣場上,至於是哪個廣場,吳小偉不是很清楚,而且他們說的廣場好像在蓋平縣城,他人已經在青松嶺,想去跟著老江湖都來不及了。

吳小偉在街上盲目的走了一陣,路過了好幾個旅社,每經過一個旅社,他都會不經意的探頭往裡瞧一瞧,每一個旅社前臺的位置,總會有或花枝招展或豐腴的女人站著或坐著,吳小偉的腦子裡始終漂浮著“仙人跳”三個字,讓他不敢走進這種旅社裡。

越往前走,路越來越偏,可路上依然有行人來往,且還能見到載客的三輪車,路過一間燈火通明的房子,吳小偉好奇的多看了幾眼,“這裡是打炮的地方。”

知道是幹嘛的,吳小偉更是多看了幾眼,直到一個穿著粉紅色裙子的女人想拉他進屋,他才甩開女人倉皇逃竄,一聲“童子雞”,二聲“有紅包”,猶如針錐刺臀,讓他越跑越快。

一直跑,一直跑,來到一盞昏暗的燈前,他終於跑不動了,扶著路邊的柴火垛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等氣喘勻,吳小偉才有心情觀察四周,一抬頭,看到一塊簡陋的木牌子,上面寫著“秀珍旅社”四個字,轉頭往右邊看去,一個小院子出現在眼簾,透過低矮的圍牆,吳小偉看到院子裡停著一輛刷白漆的警用三輪摩托車。

見到警用三輪,吳小偉升起一股安全感。

走到一扇破舊的鐵皮院門前,吳小偉扣響了門上的鎖鏈,“有人嗎?有人嗎?”

門裡的大黃狗憤怒地狂叫起來。

一個豐腴的東北老太很快走出屋子,過來開門,看到吳小偉,笑著招呼道:“客人來啦,屋裡坐,屋裡坐。”

吳小偉跟著東北老太走進一間屋子,一個大炕佔了半間屋,炕上是彩色塑膠帶編織的席子,半舊的淡黃色的組合式傢俱、東芝大彩電、一對單人沙發。

炕上一位十七八歲的姑娘還躺著,臉朝裡。

“秀珍,快起床,快起床了!”大媽喜衝衝地喊,用力推著姑娘,“有客人來了。”

秀珍一骨碌坐了起來,當看見沙發上的吳小偉,頓時,放出驚喜欲狂的目光,趕緊滑下炕。

大花色的無袖上衣,一條花褲衩,赤著腳快速來到吳小偉身邊,“客人一個人啊?過來買海蜇的嗎?”

秀珍問話很急,水汪汪的眼睛鉤在吳小偉身上,倒刺深入肌膚。

面對這麼熱情的秀珍,吳小偉瞬時覺著有點害怕,他尋思自己不是進了黑旅社了吧?

吳小偉臉上的害怕和警惕讓秀珍看在眼裡,她收起自己的侵略性很強的目光,嘴裡說著,“客人從哪裡來啊?”

“奉天。”

“不是從南方來的啊?”秀珍略有一點失望。

在華國地圖上,青松嶺在遼東灣東北海岸邊,這一帶的海蜇質量為全國最佳,故每到海蜇捕撈期間,從粵省、胡建、魯省、浙省、蘇省等來自全國各地的客商便雲集這裡,幾乎是清一色的倒爺大戶。

滬海最大的水產批發市場十六鋪的海蟄也大半來自青松嶺,只不過來青松嶺買海蜇的是溫市人,滬海的海蜇批發市場幾乎被溫市人壟斷。

沒到海蜇捕撈期,總會有南方人住到秀珍旅社,也會有倒爺把裝錢的蛇皮袋寄存在秀珍手裡,通常都是二十萬起步,多的可以有六七十萬。

處在情竇初開的年紀,見識了太多的“有錢人”,有的渾身穿的破破爛爛,但一出手就是大幾十萬,有的穿的光鮮,出手也大方。

這種閱歷拔高了秀珍對另一半的期望值,她一直想找一個南方過來販海蜇,且要長得帥氣一點、年紀小一點的有錢人,有錢的她見多了,但是帥氣年輕的,她還是第一次見,看見符合自己條件的“另一半”出現,秀珍有點情不自禁。

至於為什麼聽到吳小偉不是南方過來的會露出失望的表情,很簡單,遠香近臭,認知面的原因,她見過、接觸過的都是南方人裡比較成功的商人代表,以她比較片面的認知,在心目中把南方人勾勒的比較完美。

吳小偉覺著奇怪,問道:“一定要從南方來嗎?”

“沒有,沒有,我帶你去看看房間。”秀珍說著,把吳小偉往院子的南側帶。

南側有一個房間,油毛氈泥牆結構,泥土地被踏得油黑髮亮,卻仍高低不平;一個被煙燻得烏黑的大炕佔去四分之三的房間,僅在炕前留下一條不到半米的走道。

炕上的蘆蓆支離破碎彷如魚網,裸露出一張張地圖般的空隙。

空隙中是一塊塊日久天長燒得顏色變成暗紅的炕磚,雖是盛暑酷熱天,破碎的蘆蓆上仍亂七八糟地堆著骯髒的被子。

沒有窗戶,或者說一米以上到房簷全是窗戶,無光澤的舊薄膜封住,替代了玻璃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