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崇雲擔憂的從來就不是渡河的問題。

自從他殺死彭連虎,收服沙通天之後,這些日子裡,他可從來沒有透過沙通天讓黃河幫做什麼幫助明教義軍的事情。

沙通天的黃河幫本來就是黃河流域最強的地頭蛇,歷來都是金國黃河漕運上的大戶,沙通天自己與金國眾多貴族都有聯絡,原本的世界他投靠過金國六王爺完顏洪烈,這個世界完顏洪烈早死,沙通天投靠的卻是金國大將軍完顏承裕。

不過完顏承裕手下武功最高的是參仙老怪樑子翁,沙通天的武功只能排第二,所以向來保護完顏承裕的工作都是交給了樑子翁,沙通天平時並不常在將軍府待命,而是在黃河上打理生意。

就算是在眼下這種戰情焦灼的時候,金國水兵在黃河上多處設卡,但是沙通天的黃河幫槽船仍能夠來去自如。

柯崇雲的部隊想要渡河那是輕而易舉。

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動,卻是因為他麾下的戰力實在不足。

河北山東之地本來就在金國橫徵暴斂之下民不聊生,去年又被蒙古人劫掠過一遍,雖然年後,明教努力恢復生產,但是一時之間哪裡能夠徹底恢復民生。

老百姓都沒得吃,柯崇雲又哪裡能夠有糧草支援大軍繼續擴大戰果。

若不是柯崇雲先平定了河北豪強,蒐羅了不少糧草物資,後又從宋國那邊敲詐出了五十萬石糧草,柯崇雲眼下這隻兩萬餘人的軍隊恐怕都湊不齊。

反觀金國,收縮兵力防守之後,不說西邊南邊的近二十萬軍隊,單這汴京城裡就有駐軍六七萬。

如此的兵力差距,就算柯崇雲麾下軍隊戰鬥力超凡,以少敵多,還是攻打汴京這樣的都城,想一想也知道有多困難。

所以柯崇雲才會一直按兵不動,等待時機。

直到昨日,烈火旗三千精銳帶著火藥火炮抵達,柯崇雲才聯絡上了沙通天,悄無聲息開始渡河。

第二日,天光未明,汴京城內,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多半還在夢中,便被一聲聲悶雷驚醒。

烏延德光是汴京城的一位小貴族,本身在朝中擔任的也不過是一個七品的小官,自然是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的,所以不用一大早起來去衙門裡點卯。

不過凌晨的炮聲卻將他從被窩裡驚了出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齊整,便匆匆拉開了房門。

初冬的寒風撲面而來,凍得他不由打了個哆嗦。

院子裡一片慌亂,管家正指揮著下人清掃院子,聽到轟鳴聲,一院子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外面什麼聲音?”被冷風一吹,恢復了一絲清醒的烏延德光立馬衝著管家喊道,“還有,一大早你們怎麼都跑到院中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管家聽到主人問話,忙矮著身子迎了過來,正要開口,一陣風起,不知從哪兒捲起一張巴掌大小的紙片,直接拍到了烏延德光的臉上。

烏延德光一把抓住紙片,便聽管家慌亂賠罪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烏延德光也顧不得罵他,正要將紙片丟開,忽見紙片上似乎有字,冷哼一聲,便看了起來,只見上面用蠅頭小楷寫著幾十個字:“明王降世,十萬天兵,雷霆攻城。百姓商賈,閉門不出,可保無恙,將士兵卒,放下武器,既往不咎,官員貴族,主動投降,性命無憂!”

“嘶!”烏延德光倒吸一口涼氣,渾身打了個哆嗦,也不知是凍的還是嚇的,轉頭看向管家,見他手裡也拿著幾張一樣的紙張,忙問道:“哪裡來的?”

烏延德光搶過管家手中紙張,快速翻看一遍,都是一樣的內容,卻是分作了漢字和小女真字兩種,每種文字的大小字型都是一模一樣,顯然不是手書,而是以雕版刻印。

管家哆嗦道:“一早出來,就見滿院子落得到處都是,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

他跟普通下人不一樣,也是識字的,自然知道紙上寫的是什麼,這是勸降信,能把這玩意撒的滿院子都是,顯然不是一兩個青皮混混能辦到的。

而且若只是勸降倒也罷了,但那“雷霆相助”四個字正與此刻城北的動靜相合,豈不讓人膽寒?

烏延德光道:“只有咱們家有,還是別處也有?”

管家道:“我讓人去外面看了……”說話間,正好一個家丁匆忙跑回院中,道:“街上到處都,已經有士兵沿街搜查了,我偷偷撿了兩張回來。”

烏延德光接過紙張,一看之下,內容果然與手中那幾張一樣。

晨風森寒,烏延德光卻滿頭大汗。

管家小心翼翼問道:“大人,咱們該怎麼辦?”

烏延德光回過神來,吩咐道:“快備轎!”

管家朝家丁揮了揮手,然後道:“大人,天冷,您先添件衣服,轎子馬上就好!”

烏延德光這才發現自己還穿著裡衣,不由打了個哆嗦,忙回房中,兩名侍女忙端著面盆進去服侍。

烏延德光官服才穿到一半,忽然想到什麼,朝外面管家喊道:“北邊那動靜到底是什麼,快叫人去看看!”

管家道:“已經遣人去問了,相信馬上就有訊息了!”

烏延德光忽然扯下才穿了一半的官服,道:“準備幾件尋常衣服來,還有把我所有官服印信都拿道這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