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架上找到了那個手賬本後,她想了很多。

想到自己沒離婚前,更早之前,和韓歲宵的父親也是如此親密。

大一的時候,韓夕照送了她一個八音盒,盒子裡有一個蠟製成的小女孩彈著鋼琴,發出美妙的旋律。

結婚前,韓夕照還把她高高抱起,說,“我們都姓韓,這是我們共同的孩子。”

冬天裡,她帶在產房,裡面開著暖氣,韓夕照衣不解帶地照顧著他。

真是個溫暖的冬天啊。

溫馨的回憶戛然而止,因為在生下韓歲宵不久之後,她就發現了丈夫的異常。

是啊,她已經不年輕,不漂亮了。她願意在愛情的滋養下當純真的小公主,這不代表離不開象牙塔。

最後,一紙離婚協議書,保留住了彼此最後的體面。

實際上,離開韓夕照以後,獨自一人撫養孩子,她性格的弊端也顯現出來。

曾經驕傲的韓然變得患得患失,變得神經質,甚至總剋制不住自己心中瘋長的破壞慾和控制慾。

即使閉上雙眼後腦子裡的畫面如電影錄影略過,睜開眼時,她還是狠不下心將那本手賬銷燬。

裡面寫著的,是一個女孩的青春。

她從這個女孩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倒影,那麼熟悉,卻又破碎迷幻。

十六七歲的年紀,這時的感情說不得真,眼下,還是得趕快把他們分開的好。

——

於是,韓歲宵去書店裡買完練習,回來的時候發現房子的門開著。

客廳亮著燈,一個西裝革履的女人坐在沙發上,刺眼的白色燈光打下來,竟讓她看上去那麼疲憊。

或許是錯覺。因為下一秒,那個女人看到他回來,走上前狠狠朝他扇了一巴掌。

“……小小年紀就知道談戀愛了!你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韓然一隻手上舉著那本手賬,氣憤使她的眼眶充血,早已沒了以往的幹練犀利。

韓歲宵站著,冷冷地看著她,明明只是幾秒鐘,去讓人從心底發寒,好像過去了一個冬天那麼久。

他說,“就是你看到的那樣,我愛她,我們在一起了?!”

“愛?愛!”尖聲使她的音色變形,“你知不知道你爸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對我說愛!?”

再次撕開這倒她不願承認的傷口,無異於自我解剖。

但韓歲宵沉默了片刻,語氣透著說不出的堅定,“我不是他,我不會像他那樣。”

“你怎麼知道自己是不是!”此刻,韓然已經失去了一個職場女強人該有的體面,由於激動,多年公式化的臉上面部猙獰,她想朝著韓歲宵的臉上再來一巴掌,卻被對方摁下了。

好像是覺得沒有必要,韓歲宵把手放下,結結實實地受了自己親生母親的巴掌。

“小小年紀不學好!我告訴你,你明天就給我轉學,轉到L市讀!”

“不可能!你可是答應了只要維持成績就不再管我了。”韓歲宵堅定地拒絕道。要他離開顧言北,無異於抽離他僅剩的那麼點作為人的感情。

“你自己說的。”他強調。

“我現在收回這句話!這件事多少人知道?!如果不是有人打電話告訴我,你還打算鬧多大!”韓然被氣到胸悶,捂著心口的位置,下了最後通牒,“我告訴你,我最多給你上完這一個學期的時間,你把你的破事都給我料理清楚,下個學期你就給我去L市上學。”

“憑什麼。”韓歲宵的語氣無比淡然,淡然到聽不出任何情緒。但心口彷彿有一把剜刀,一塊塊把他的血肉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