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陽?”

不知為何,顧謹言總覺得這兩個字有些耳熟,卻想不起自己在哪裡看過。

不過他也懶得管那麼多,繼續看下去。

因為自從進入這奇境,他就好像只是一個旁觀者,並無法自動作主去做些什麼。

至少目前還是如此。

顧謹言懷著好奇,打量著下方的漢陽江,卻見忽然,從江水上游,一艘漆黑大船順流而下,徑直行來。

那漆黑大船行至江口,忽然風浪大起,船隻不斷搖晃,似有傾覆之虞,不得已,船家命人將船隻停泊在一座小山腳下。

夜晚,風浪漸漸平息了下來,雲開月出,景色十分迷人。

圓圓的明月,懸掛高空,灑下一輪銀屑樣的輝光。

“圓月?”

“這是中秋嗎?”

顧謹言正自心中思索,忽然發現,身下山畔,那漆黑大船之中,忽然鑽出一位身穿士大夫裝束的中年男子。

這中年男子,白麵鳳目,三縷青須,長得仙風道骨,手中卻捧著一古琴。

他仰頭望著天上的明月,忽然意興大發,命令船家於船頭焚香後,他竟就地盤膝而坐,面對明月,調絃轉軫,自顧自地彈奏了起來。

琴聲悠揚,漸入佳境。

江面之上,無數銀光閃閃的魚兒,紛紛跳出江邊,靠近聆聽;船頭之上,無數鳥雀,從空飛來,不斷盤旋,繞空不散。

便連頭頂的明月,似乎也迷濛了幾分。

忽然,岸上有人大聲叫好。

顧謹言與士大夫裝束的男子不由同時聞言,驚訝循聲望去,便見一個樵夫站在岸邊,頭戴斗笠,身披蓑衣,腰插板斧,揹著扁擔。

男子暗自吃驚,不相信一個樵夫竟然能聽懂他的琴聲,便命令船家靠岸,請他進來詳談。

那樵夫也不推辭,只是脫掉身上蓑衣斗笠,露出裡面的一襲青衫,走上船來。

男子命人另取一張琴來,放在樵夫面前,開始和他探討琴理。

男子本意是要考教樵夫,想不到他竟然對答如流,不論是琴理還是樂理都十分精通。

男子唯恐他只是裝腔作勢,就故意彈奏起讚美高山的曲調。

一曲彈罷,樵夫讚歎說道:“善哉,巍巍乎若高山!”

男子凝神思索一陣,又換了一曲,這次是表現奔騰澎湃的流水。

樵夫聽後說:“善哉,蕩蕩乎若流水!”

男子大喜,認定此樵夫是自己千載難逢的知音,他激動地站起身來說:“先生真乃我的知音啊!我有眼不識泰山,請問先生尊姓大名?”

樵夫也站起身來,告訴男子,自己名叫鍾子期。

男子便也自告姓名,原來他乃是晉國上大夫俞伯牙,這次是奉晉主之命前來楚國修聘。

當晚,兩人撫琴喝酒,暢談樂理,相談甚歡,不知不覺天就變亮了。

第二日,鍾子期起身告辭,兩人約定第二年中秋再次重逢。

然而第二年,俞伯牙再次來到漢陽江邊,等了一夜,卻沒有看到鍾子期的身影,一問才知,鍾子期已經在幾個月前身亡了。

俞伯牙聞言心中大痛,傷心欲絕。

他抱著琴來到鍾子期墳前,就地坐下,面朝江水,面對萋萋荒草,最後彈奏了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