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和秋菊退了下。

白千里幫江陵泡腳,他的手很輕柔,不過動作很笨拙。

以往白家雖貧苦,但他大多數時間都在讀書、寫字,從沒伺候過人,莫說現在做了官。

“為什麼小腿會變成這樣?”白千里低聲問,口氣裡滿是心疼。

“聽說,懷孩子月份大了都這樣,我也不知為何。”江陵回道。

“水會不會太燙或是太涼?”白千里又問。

木盆中的水濺了些許出來,那水似乎在江陵的心中翻騰了一下。

“不會,”她可以忍受白千里的冷落,卻無法忍受他為自己低頭,“白千里,還是讓下人來吧。”

白千里沒應,依舊蹲在地上,過了好半晌,才說:“江陵,我愧對你,沒能照顧好你,把一切都搞得亂七八糟。如今,又要拋下你們母子數月……”

“別說了,或許這就是我的命,我本不該奢求這些。”江陵心絃繃緊了,怕自己好不容易收拾起來的思緒,再一次被白千里打亂。

“你覺得是奢求嗎?”白千里的手滯了一下。

“不是嗎?若當初沒有婚約在先,或許大家就能各自安好。”江陵暗淡道。

“各自安好?你想和誰好?藍輕舟嗎?”白千里激動站起身來。

聽到白千里突然提到藍輕舟的名字,江陵的心中沒由來刺痛了一下。

不知為何,這段時日,她總有種錯覺,藍輕舟似乎一直都在自己身邊,沒有離去。這也並非毫無依據的胡思亂想,要說證據就是那兩串憑空出現的冰糖葫蘆,事後她發現不是冬梅買的。

有日嘴饞,讓冬梅再去買,結果買回來的冰糖葫蘆,與之前的樣子和口味完全不同。冬梅的解釋是,原先那家關門了,換了一家。

但從她飄忽不定的眼神,江陵覺得她在撒謊。

不過,前幾日收到爹爹的來信,說他和阿黛在奉節老家都好,藍輕舟時常上門來幫忙幫著乾重活,讓她不必掛念。

看見信中提到藍輕舟,她那荒謬的想法本該拋到九霄雲外,他又不會分身術。再說,就算藍輕舟在帝都,他也不可能半夜三更出入白府,如無人之境,又不是神仙?

可她就是有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好幾次夜裡醒來,覺得四周縈繞著一股氣息。那股氣息帶著淡淡的鹹味,就像是海水味道。

藍輕舟身上就是這種味道,在她將死的那日,他把自己抱在懷裡,那種味道濃到化不開。

她這輩子都忘不了!

爹爹還說,他又繼續回鎮上替人抄寫書信去了。他去府衙拿朝廷供養的米麵之時,縣老爺還特意接待了他,問他是否有意到衙門裡做師爺。他考慮了許久,最終還是拒絕了,說怕給白千里惹麻煩。

為了白千里,大家都這麼小心翼翼活著,他憑什麼還這樣大聲質問自己。

江陵有些心寒,道:“白千里,若是你想留下來和我吵架,大可不必。看在孩子的面上,你回主院去吧。”接著又大喊了聲,“秋菊,我泡好了。”

秋菊聞聲進屋,看見白千里一臉怒氣,江陵臉色也不好,知道這兩位大概也吵架了。趕忙把木盆收拾掉,將地上的水擦乾,問道:“夫人,還有什麼吩咐?”

“老爺說他要回主院,收拾好,你就送他過去吧。”江陵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