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鐵石若有所悟,心裡有些踏實起來。

只聽長空鷹嘯之聲不絕於耳,靈均四人紛紛縱起九華飛鷹,向崖底落下。辛鐵石不敢停留,急忙向前疾竄。

好在天葉谷幾無人跡,林木長得極為茂盛,兼且生滿了粗高的蒿草,從半空看下去,幾乎看不到地面。兼且又在月夜,辛鐵石於這潛藏之術頗有研究,那鷹鳴之聲雖然一直在半空中盤旋,卻始終沒有下撲。

他鬆了口氣,剛要住腳歇一口氣,突然,鷹鳴之聲悽耳欲裂,那四隻九華飛鷹突然一齊俯衝,向著四個不同的點怒射而下。但這四個點都不是辛鐵石藏身之處,這下不由得他不莫名其妙,閻王神醫卻脫口道:“不好!”

這下俯衝自然尋不出辛鐵石的下落,但四人各使絕招,卻是將地面密密麻麻生長的草木掃蕩一空,一覽無餘。跟著又是一陣俯衝,已經很近於辛鐵石的身側了。辛鐵石這才知道四人的策略,慌不迭地背起閻王神醫一通猛跑。

閻王神醫止住他道:“這樣奔跑也不是辦法,你內力無法吞吐,也不能持久。不如我們來易容吧。”

辛鐵石皺眉道:“易容有什麼用?反正這個谷中就咱們兩個人,他們還不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閻王神醫微笑道:“若是讓他們找不到我們呢?”他開啟背箱,拿出一物,道:“這是我採藥時躲避虎豹猛獸之物,正好派上用場。”

這是個扁扁的,軟軟的,也不知是什麼製成的東西,辛鐵石莫名其妙,不知道它有什麼用處。閻王神醫迎風一抖,那物鼓足了氣,突然飽漲起來,閻王神醫小心翼翼地將它靠著一塊大石放置,辛鐵石忽然明白了它的功用。

因為它赫然就跟石頭一模一樣,就連紋理、顏色、質地也都毫無差別,辛鐵石拿手摸了摸,它竟然變得極為堅硬,稍一用力,還有些石屑落下。

閻王神醫笑道:“我們鑽進去吧,你甚至可以睡一覺,等他們走得遠了,我們再出來,該幹什麼幹什麼。”

辛鐵石點了點頭,將“大石”掀了起來,恭請閻王神醫鑽進去。

這裡邊並不怎麼悶,石層上依稀有一些微點,透些光和氣進來。兩人都進來後,卻仍然不覺得擠。

辛鐵石想讚歎兩句,卻一時想不起來該說什麼話。

閻王神醫淡淡道:“你好好想一想適才那幾劍,對你掌握御風訣很有幫助。”

辛鐵石也正有此意,就對閻王神醫笑了笑,自顧自地沉入到了劍的世界中去了。

如果說方才幾劍對他最大的啟發,那就是,他已經確確實實地知道,自己已無法依賴內力了。

他惟一的活路,就是好好掌握好風之力。

認識到這一點非常容易,但要從心底裡接受這一點,那就是一件很困難之事。

尤其是像辛鐵石這樣的高手,以內力出劍根本就已成為他的本能,而要改變本能就是一件很麻煩、也很痛苦的事情。所以有很多前輩語重心長地將他們用鮮血換來的教訓告訴年輕人的時候,並沒有幾個年輕人能夠接受。

因為教訓若是講出來,就不過只是幾句話,話是不會有多大的分量的,要獲得教訓,就一定要用鮮血來換,自己的鮮血。

辛鐵石要做的,就是要讓自己相信,他有兩個丹田,一個是體內的,這個已經基本沒用了;而另一個,就是這個浩瀚的宇宙。

所謂的風,就是他的經脈,也就是他出劍的基礎。

然而從丹田取力,自經脈運轉到劍身上去,這是他十年來修習的習慣,他將它當成天經地義,但現在,這些忽然全被推翻,他必須要說服自己接受他本來覺得十足荒謬的理論。

這的確非常不容易。

幸好辛鐵石並不是個固執的人。

漸漸地,他已經可以“承認”風就是他的脈絡,風力盤旋在他的手掌之間,就宛如內力靈動地跳躍著。不過他總是覺得有些不妥,似乎有什麼東西一直在暗中窺測著,讓他覺得很不安全。

他的背後是那塊大石,那不妥的感覺就是從這塊大石發出的。

辛鐵石竭力說服自己,這不過是因為他被四個師兄弟追成了喪家之犬才引起的幻覺,但他仍忍不住看了一眼。

這一眼,若換在以前,他一定會跳起來。但就算如今,他仍然驚得一腿踢在了閻王神醫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