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眼中閃過好奇之色,抓住他的手臂,叫道:“那你快些叫他們過來,我還沒見過殺人呢!”

辛鐵石心中一陣激動,恍惚之中,似乎是那個頑皮的若華又在求著他什麼,嬌柔地叫著他,要他替自己做什麼事情。他往往不能勝這嬌憨的溫柔,而言聽計從。

現在也是若華麼?熱淚酸澀了他沾血的眼角,辛鐵石猛然甩過頭去,那張清麗不似人間的臉正對著他,辛鐵石神智禁不住一清:若華沒有這麼漂亮。

這想法讓他的心筆直沉了下去,是的,若華不在了,他還在想著什麼呢?何況,就算她還在這個世上,也已為**,是他的師孃,他又有什麼資格想著她呢?

一雙無形的巨手探進辛鐵石的身體,用力撕扯著他痛苦的靈魂。這痛苦使辛鐵石稍稍驚醒,卻不禁又被這少女的話嚇了一大跳。

殺給她看看?老天,我辛鐵石可就只有一條命啊!

那少女見他猶豫,笑道:“你放心,就算你死了,我也可以救活過來的。”她眼波轉了轉,笑道:“其實死很好玩的,不信你試試?”

辛鐵石還能說什麼?只有苦笑:“你與這位神醫應該能聊得來的。”

那少女的注意力立即被閻王神醫吸引過去了,上下打量了神醫幾眼,笑道:“你能不能將斗笠拿下來?”

閻王神醫淡淡道:“不能。”

他這麼說,那少女的好奇心就更重了起來,她那寶石般的眸子微微闔上,一隻手指點在白玉般的臉頰上,凝思片刻,突道:“你若是讓我看一眼,我就將‘鬼門關’的醫術秘笈給你,好不好?”

辛鐵石一驚,閻王神醫而今雖在江湖上大大有名,卻遠遠比不上四十年前的歸無望。據說若是此人都治不好的病者,天下再無人能治。所以才被人送了個“鬼門關”的綽號。此人不但醫術通神,而且醉心醫道,治病之餘,便是詳讀經卷,要創出一門獨具一格的醫術來。他晚年醫術之精,據說已可起死人肉白骨,對於醫者來講,他的醫術秘笈幾乎可以說是絕世之寶,閻王神醫豈能不動心?但這等珍物,卻又如何在這個小女子的身上?

哪知閻王神醫淡淡道:“不好。”他竟是絲毫都不動心。

那少女似乎從不失望,嫣然一笑,柔聲道:“你們這邊太窄了,到我那邊去坐吧,我那邊有一個世界。”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有一個世界?辛鐵石完全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閻王神醫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過去好了。”

果然,就算說這邊是個小小世界,也絕不為過。辛鐵石雖早就想到這邊要大一點,但絕沒想到竟會這麼大,與西北草原上的蒙古包相較也毫不遜色。地下鋪著一層厚厚的波斯地毯,上面繡的是寶瓶與泉水。辛鐵石並非不識貨之人,那地毯繡工精美,一看就是難得之物,但此時,卻被隨隨便便鋪在這荒郊野外,就跟爛草蓆一般待遇。

辛鐵石暗暗納罕,就見地毯的四邊上壓著幾塊拳頭大的石塊,分別發出青紅藍白的光來,將石房內映得一片彩光絢爛。在房的一角,堆著一個好大好大的包囊。四面還散放著些精緻而小巧的桌椅,桌子上甚至還插著一瓶花。這個小小的世界就宛如是多年經營的神仙洞府,絲毫不似個避難所。

那少女纖指如蘭花展開,盈盈做了個邀請的動作,眸中光華氤氳流動,似乎篤定天下再無人能拒絕她的邀約。

辛鐵石臉上禁不住一熱。他緩緩踱了幾步,這裡面確實大,他仰起頭來,距離頂板尚有兩尺多高。那女子從大囊中掏出一隻形式古異的銀酒罈,以及三隻高腳的銀盃來,依次在三隻杯子中都斟滿了血紅的酒液,舉杯笑道:“願追者永不及,被追者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美人,美酒,這本是天下男子難求的美事,可惜辛鐵石滿心苦澀,卻是一點興致皆無。她這個祝願倒是很別緻,辛鐵石只有苦笑,拿起那杯子淺淺呷了一口。在這初夏已熱的天氣裡,這酒液有著難得的清涼,入口爽滑,極為受用。

辛鐵石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閻王神醫忽然道:“你為什麼到這天葉谷中來?”

辛鐵石聞言不由一震,從對若華的思念中清醒了過來。他突然想到,這天葉谷少有人至,怎麼會突然冒了個這麼奇怪的女子出來?這簡直就像是特別安排好的一般!

難道這只是一場詭計麼?辛鐵石想到此處,心中不由得一陣警惕。閻王神醫若有意若無意的,右手輕輕晃盪著銀盞,一面等那少女回答,一面盯著盞中深紅的液體。

這究竟是酒,還是戰死人的血,還是入口即死的劇毒?

辛鐵石忽然有些後悔,自己不該這麼輕易就喝下去的。他不禁暗問自己:為什麼忽然變得這麼莽撞,輕易就信了這少女的話呢?

少女笑了笑,她那天生的萬種風情宛如浮動的雲彩一般,突然就在這石屋中烘托出一輪朝陽。

她笑了:“我不能不到這裡來。”她輕輕嘆息了一聲,道:“因為我發覺追我的人似乎很怕這個山谷,一見到我闖進來,便嚇得臉色都變了。既然他們這麼害怕,我為什麼不進來呢?”

閻王神醫點了點頭,他思索著,突然道:“追你的人,是苗疆的吧?”

那少女訝然道:“你怎麼知道的?”

閻王神醫淡淡道:“因為這谷中有天下蠱物的剋星。你的確不應該進來的,這山谷極為危險。”

那少女笑道:“危險麼?我倒覺得這谷中很好玩,有不知名的鳥兒,還有好多好多很好看的花。你瞧,我還找到了這個呢!”她伸手從那碩大的囊中拿出一物來。

此物宛如極好的玉石雕就一般,但任何的玉石都沒有它那麼晶瑩。它的樣子很怪,彷彿是一柄劍,但劍柄極為粗大,上面均勻散開了八隻細鉤。從劍尖上一脈硃紅筆直劃下,待到劍柄時,筆走龍蛇,似符非符地圈了一道。它彷彿是個殼一般,裡面空空的,薄到了極點,通體透明,可以看到背面上也有一道同樣的紅紋。辛鐵石敲了敲,它竟然極為堅硬。就算京師最好的玉工,也不可能將玉雕到這種程度,那麼它究竟是什麼東西呢?辛鐵石皺起了眉頭。

隱約面紗下,閻王神醫的臉色卻大變,壓抑著聲音道:“你……你是從何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