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同室操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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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樓的臉色卻越來越慘白,只聽“咯”的一聲輕響,他的琵琶骨再度折斷!
閻王神醫冷冷道:“你妄用真力,致使斷骨再斷,現在就算是藥王神下凡,也救不了你了。”
江玉樓笑了笑,道:“不就是條胳膊麼?斷了就斷了,好了不起麼?本來我的解憂刀大半也是用腳發出的,以後還是用腳便好了!”他毫不在乎地吞了一大口酒,忽然轉頭對辛鐵石道:“你不用感激我,我只是覺得老頭子特別討厭而已。老了就該曬曬太陽、喝喝茶,還在江湖上東跑西跑,倚老賣老地對著年輕人指手畫腳的真是討厭,我真恨不得見一個殺一個!”他一面說,一面瞥著九華老人與謝鉞。他很想看看兩人生氣的表情,但出乎他的意料,謝鉞絲毫都不生氣,而九華老人的臉色更是平靜,只是緩緩吐出兩個字:“靈均。”
兩道雲一般的水袖從他的背後蒸騰而出,鬱結在這片林中空地之中。無論什麼時候見到靈均,他都是那麼高華,那麼空靈,就彷彿神仙中人,絲毫不食人間煙火。
江玉樓情知自己再也無力抵抗,索性笑嘻嘻地對靈均道:“你怎麼這麼聽這個人的話?你又沒有眼睛,怎知道他就是你師父?說不定他只是謝鉞僱來的一個口技高手,假裝你師父來騙你呢!你真正的師父已經被謝鉞殺了,裝在泡菜罈子裡醃成了臘肉,準備今年過年吃。你不信?你不信你睜眼看看啊?謝鉞找來的這個人可真是醜,又是瘌痢,又是禿頭,既疥且癬,又駝又腫。你天天叫這麼個人做師父,你不噁心麼?”
他也不管靈均怎樣,自顧自說得興高采烈。他像是忽然看到逼近了的靈均,驚詫道:“你不會生氣了吧?我是跟你開玩笑的。這只是個冷笑話,冷笑話你知道是什麼吧?莫非你聽不懂冷笑話,還是說你不但是個瞎子,而且是個聾子?”
靈均一任他怎麼說,都是緩步行來,越逼越近。他的水袖卻宛如凝冰一般,一動不動,顯然,他已經動了殺心。猝然,他的頭扭動,水袖跟著起了一連串的波紋。
一道暴戾而狂悍的殺氣從他的背後升起,迅速在這個靜寂的森林中蔓延開!
就見辛鐵石長劍筆直前指,厲喝道:“讓開!”他的全身都彷彿籠在一層淡淡的血霧中,身上的殺氣更是銳利之極,幾乎隔著林中靜默的風就直擊在眾人的臉上。他的神情少有地霸道而狂悍,就連手中的長劍也隱隱透出一股血芒!
他的眸子已空,密林蒼蒼茫茫,他的身影顯得那麼悲涼。
誰能明白他為何總要將劍對準自己的兄弟?
閻王神醫喃喃道:“你終於吞下懶龍血了!那就讓死亡之典開始吧!”
辛鐵石就彷彿是他的傀儡一般,又彷彿已拒絕思考,隨著他這句話,長劍一揮,身子倏然化為一道血光,向前方飆射而去。
血劍半空中破開層層赤波紅紋,向靈均轟下!
靈均眉頭皺了皺,他雖然目盲不見,但憑著心中的靈感,他敏銳地感覺到了辛鐵石身上發生的變化,所以他雙手舞動,水佩雲衣功力層層迭發,就宛如一道洪濤一般,向辛鐵石怒嘯而去。
辛鐵石一聲大喝,血劍宛如巨大的死亡隕石一般,破空斬下!
水佩雲衣激起的漫漫雲水立即被這一劍衝激成碎玉片冰,向四周飛散而去。靈均臉色的神色變了變,身形飛舞,水袖漫起滿天的雲霧,他身子騰空而起。
兩截水袖被他盤旋帶起,就宛如兩條巨大的龍捲,圍繞著辛鐵石怒濤盤旋,層層勁力不斷旋擊而至。靈均就宛如乘雲御氣的天仙,在水袖與龍捲之中浮升翔動,每一招施展出,都如踏著天地間至美的節拍,賞心悅目。但攻勢卻越來越凌厲,將那血劍的光芒壓制得越來越黯淡。
猛地龍捲中響起一聲黯啞的嘶吼聲,辛鐵石見久戰不勝,竟然一劍將自己的胸膛破開,怒血立即飆出!
飛血劍法得了他體內精血之助,登時威力大盛,血腥之氣刺鼻,那懶龍精血頓時被完全激發,血劍怒飛,隱約之間已現龍形,水袖被硬生生斬開一截,血濺水出!
他愴然大笑道:“你們要我死,那就死吧!”他的手攤開,手中赫然握著幾顆從段五那裡奪來的九霆雷迅。辛鐵石更不猶豫,一揮手,九霆雷迅一齊破空飛出!
要知道段老爺子對段五極為鍾愛,生恐他在江湖上受人欺負,所以私下給了他幾顆鎮堂之寶九霆雷迅,打算是在危急之時救命用的。整個霹靂堂也不過才有三十餘顆,就算對上再強的敵人,也不過連發兩顆,又幾時像這樣一發就是五六顆?
九華老人與謝鉞都是經多見廣之人,見那九霆雷迅還未離辛鐵石之手,便有一道紫火透出,紛張如同鳳翼。知道這等火器威力巨大無比,都是臉上變色。只聽轟嗵一聲地迸天裂的大響,跟著咔嚓嚓之聲不絕於耳,這些百餘年的古樹,竟然被這九霆雷迅摧倒了十數棵,林中登時空出好大一片空地來,其中一片焦黑,連石頭都未剩下!
那九霆雷迅的反震之力一如山嶽崩崔,動地而來。辛鐵石連吐出幾口鮮血。他也顧不得看自己究竟受了多大的傷,一把將江玉樓抓了過來,叫道:“你一定要出去!”
江玉樓笑道:“那是當然,我們都要殺出去,氣死這群老頭子!”
辛鐵石道:“不!你現在就走!”他猛然振臂,奪過一隻九華飛鷹。這是他在出手之前就看準了的。
九華飛鷹雖然靈俊,終究不過是扁毛羽類,失去了主人的指點,倉卒之間哪裡應變得及?瞬間已被辛鐵石控在掌中。
辛鐵石拉過飛鷹:“乘上這隻飛鷹,趕緊走!”
江玉樓看著他,神情一點點冰封:“你叫我丟了朋友自己逃走?”
辛鐵石用力搖頭:“不!我是叫你不要再賴在這裡拖累朋友!”
江玉樓身子顫抖著,大吼道:“你說什麼都沒用,我江玉樓不是不顧義氣之人!”
辛鐵石扶著他的肩頭,道:“好,那我就不說了。”他突然一掌切下,正中江玉樓的後頸。江玉樓軟軟倒下,辛鐵石看都不看他一眼,對鬼音娘子道:“拜託你將他帶出去。”
鬼音娘子點了點頭,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辛鐵石喃喃道:“其實拖累朋友的人是我……但我也決定從此不再拖累朋友了!”
他開啟飛鷹的機括,看著鬼音娘子跟江玉樓漸漸消失,然後,他的眼睛變得很紅,越來越紅。
他知道,只有殺戮,才能讓他存活下去,他寧願做一個沒有感情,不知道感恩的人。
閻王神醫輕輕道:“對了,就是要這樣,你才能快活,那麼,由著自己的性子做去吧!”
辛鐵石響起了一聲咆哮,如狼,如虎,蒼涼而悲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