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就算九華老人能夠躲開,他懷中的若華也絕不可能不受波及。

九華老人又豈容如此?

他探出的手突然一舉,雙指一夾。

那道光華立即就被他夾在指間。

光華離他的咽喉已只有三分!

這份應變的功夫,雖只是簡簡單單幾個起落,卻緊張驚險之極。九華老人只要有絲毫應變不及,便會被這道光華擊中。而光華靈動萬分,每一步每一式都早就算計精確,又是何等駭人耳目。

誰能御使如此精到的殺招?

誰能施展如此銷魂黯然的絕技?

眾賓客目光齊注九華老人指間,都想看清楚究竟是什麼樣的兵刃,能有如此威力!

九華老人雙指輕輕張開。那道光竟是一枚小小的銅鏡,在九華老人真力摧運下,已裂成了數塊。

眾賓客雖都見多識廣,卻不由都是一怔,江湖之上,有誰是用鏡子做暗器的?

只聽一人懶洋洋道:“那不是鏡子,是刀,飛刀。”

眾人霍然回頭,就見人群的最後,一個最顯眼的地方,坐著一位少年。他很懶,能夠坐著的時候,就絕不站著,但他對於坐在哪裡,卻沒有太多的要求。

因此,他就坐在了門檻上。

九華廂房的門檻上。

但無論他坐在哪裡,他的落落風華,卻都不會有絲毫削減。

狐裘若雪,他就彷彿是擁雪而臥的山中名士,手中緊握一隻紅梅般的琥珀盞。他見眾人齊齊向他看來,細長的眼睛如狐目般微微眯起,狡黠地看著眾人。

此時殘春將盡,這人仍披狐裘而坐,當真感覺極為怪異。但只要跟他那細長的眸子一接,每人心中卻都是一震。

那人的風華,便如冷雪一般,直入心底。

也許這世上,真有名士,疏狂傲世,不入俗眼,但只有他們,卻盡知天地之秘,以造化而為性情,痛哭狂歌,無不淋漓盡致。

也許這個懶散坐在門檻上,披狐裘品名酒的少年,便是真正的名士。

九華老人銳利的目光割在他身上,忽然道:“解憂刀?”

那少年從狐裘中伸出一隻纖長手指,笑道:“答對了。”他的笑容似乎也是細長的,但極有感染力,一笑起來,竟然有些女子的嫵媚。

他悠悠淡淡道:“我的刀不是殺人用的,而是為了消憂解愁。所以叫做解憂刀。”

他輕輕轉動著手中的酒盞,將它舉起來。琥珀做就的玉杯將他細長的笑容隔絕,他就彷彿是在世外看著凡塵中的人一般。清絕寰宇,片塵不染。

九華老人冷冷道:“魔教妖人,竟敢混雜人群,闖我九華,難道不怕吾劍之利麼?”

眾人聳然動容,紛紛想起來,解憂刀江玉樓,乃是魔教第一年輕高手,是正道之公敵!

他怎敢在群雄皆至的時節闖入九華山?

江玉樓面色絲毫不變,淡淡道:“怕。”他的頭抬起,凝視著辛鐵石:“但朋友有難,我豈能不救?”

九華老人瞥了辛鐵石一眼,他的眸子更加憤怒:“結交魔教妖人,我早該知道你會做此惡事!”

江玉樓霍然站起,雪白的狐裘一閃,他已站在了九華老人面前,笑道:“老丈這句話就說錯了!”

九華老人冷冷道:“你敢教訓我?”

江玉樓淡淡道:“正道將天羅教叫做魔教,安知天羅教就不將正道叫做魔道呢?聞說正道之中只有九華老人於這正邪之別看得最淡,所以家師特別命我來拜會,哪知傳聞竟也有假。”

九華老人道:“正為邪,邪為正,世事本就如此,否則我這個弟子也不會叛師殺師母了!”

江玉樓斷然搖頭道:“適才我隱身人群中,老丈可曾發覺?”

九華老人搖頭,江玉樓一笑,道:“那麼號稱神眼明察的九華飛鷹,就未必能發覺得了存心要躲藏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