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走了一會兒,朱權突然說道:“皇兄驟然離世,儲位空懸,哥哥們估計心裡多少有些焦急……大駙馬認為,哪位兄長會得到父皇的青睞?”

他這話說的沒頭沒腦,但卻十分直白的提到了儲位之事。

葉羽稍稍一愣,隨即笑道:“我哪裡知道呢?這畢竟是父皇聖心獨裁的事情,眾位王爺都是有可能的。”

“是麼?”朱權卻漫不經心的來了句:“那麼大駙馬又在這件事裡,扮演了什麼角色呢?”

葉羽停住腳步,稍稍有些驚詫的看著朱權。

朱權也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他,輕聲說道:“看樣子,大駙馬對我這個問題,感到十分驚訝?大駙馬可知,在京中謀事,城府一定要更深一些,決不可輕易讓人從神情上看出破綻。”

葉羽表情漸漸鬆下來,又笑言:“我驚訝,只是不明白小王爺的意思罷了。我只是駙馬而已,在儲位之事上又能扮演什麼角色呢?”

朱權低了低頭,輕聲說:“二哥三哥一直被父皇擱置在十王府,不允許他們返回封地,形同幽閉。其他就藩的兄長,除了四哥五哥,已經盡數入京。五哥似乎是生了病不方便來,但也遞了問安的摺子。只有四哥,寸步不離封地,遞了個摺子表示對皇兄的哀悼,又問了父皇的身體狀況,便再沒了動靜。”

葉羽靜靜聽著朱權的話,沉默不語。

朱權抬眼看住他,續道:“可是你向四哥說了什麼?”

葉羽笑道:“小王爺這話怎麼說的,四王爺自己沒來,幹嘛要問我?”

朱權依舊盯著他,緩緩說著:“四哥是個性情中人,他雖然平素十分冷靜,但對於父皇和母后的孝心是極重的,而且他自小同皇兄一起長大,兄弟之情怕是也要更重一些。若按照他的性情,得知皇兄離世,父皇病重,不可能不第一時間入京探望。所以,我細細想來,就只可能是你勸阻他進京。”

葉羽牢牢看著朱權,過了良久才嘆了口氣,說道:“小王爺,很多事,還是別想這麼多的好。”

朱權稍稍沉默,又道:“以父皇的脾氣來看,待他醒來知曉如今的情形後,怕是四哥離儲位更近了許多。四哥本就在藩國政績良好,軍功累累,他在民間的威望也是壓了其他兄長一頭,父皇平日對他的讚許越來越多,如今再加上此時留在藩國封地恪守本分,怕會是父皇心中下一任儲君的最佳人選。”

葉羽苦笑,不再隱瞞,只道:“但願如此。”

“大駙馬出身燕王府,此時為四哥籌謀也是理所應當。我今日跟你提這件事也沒有其他意思,畢竟在我心中,也是信服四哥的。只是,我希望無論你日後涉足朝政多深,都千萬不要影響了你和我姐姐的生活……”朱權十分認真的看向葉羽,語氣鄭重,“大駙馬明白我的意思麼?”

葉羽知曉朱權對憐香深厚的姐弟之情,他明白朱權是希望自己和憐香的日子可以平順和緩,不要涉足奪嫡太深。

葉羽心中十分感激朱權的心意,鄭重的點頭回應:“小王爺放心,無論日後情形如何,我對你姐姐的心都不會有一絲變化。我也請小王爺相信,我所作的事,都是站在我的角度,為了我和你姐姐的未來好!”

朱權見他如此鄭重其事的回答自己,心中稍定,便點點頭道:“大駙馬為人,本王相信。”

那之後又過了三天,朱元璋終於有了醒轉的跡象。

憐香十分高興,更是沒一時半刻離開老父身邊,照顧的更加盡心竭力,只盼望父親的身體能趕緊好起來。

在憐香的悉心照料下,朱元璋終於能起身稍稍走動。

這一日,他喝完藥,靠在龍榻上望著窗外發呆。

憐香走近他身側,見他怔怔的出神,不禁問道:“父皇這是怎麼了?可是又有哪裡不舒服?”

朱元璋聽到女兒的聲音,回了回神,說道:“不,朕沒事。只是……”

憐香關切的替父親理了理被子,問道:“只是什麼?父皇怎麼欲言又止?”

朱元璋看著憐香的眼神,越來越柔和,他突然就問:“你皇兄……是不是真的回不來了?”

憐香手上的動作一滯,心中一痛,她慢慢抬頭看向父親,看到他眼中那些真切的悲傷,心裡就不禁更加難過。

憐香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父親,他剛剛病好,難道要再次把物是人非的現實明明白白的擺在他面前?

朱元璋從憐香的沉默裡感知到了一切,他病好後一步不曾邁出坤寧宮,多少也有一些逃避的意味在裡面。

憐香看著父親,想要安慰他,但卻在看到老父眼角突兀的滑落出一行淚水時,感覺喉嚨緊緊哽著,難過的再也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