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若太子真的大限將至,未來哪個皇子再次成為儲君都是皇帝自己的意願。

***************************************

太子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但他基本依舊強撐著去上朝。

直到,洪武二十五年五月,太子終於再也支撐不住,直接昏倒在了奉天殿的早朝之上。

當時,眼睜睜看著太子毫無意識的倒了下去,高坐在龍椅上的朱元璋一下子便彈了起來。顧不上日漸老邁的身體,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兒子的身邊。

宮中所有最有能力的太醫全被朱元璋叫到了東宮,無論身份地位,無論平時是負責哪個宮中的,如今都齊聚東宮為太子診脈。

朱元璋心急如焚,九公主憐香默默陪在他身邊。

老皇帝聽著所有太醫們的回報,心裡既焦急又氣惱。

“回陛下,太子殿下已被寒毒侵體傷及根本,恐怕是……”

“啪”的一聲,茶杯被打碎的聲音,太醫們被嚇得渾身發抖,伏在地上不敢出聲。

老皇帝胸膛急劇起伏,他憤怒而又蒼老的聲音響起:“傷及根本?之前不是都好了嗎?現在怎麼又會傷及根本了?”

憐香趕忙為父親順著氣,低聲安撫著:“父皇,先息怒,不要太著急。”

朱元璋轉頭看向跪在一邊的東宮典藥局局郎吳崇,怒氣衝衝的問:“你是怎麼告訴朕的?你不是一直都說,太子的身體漸漸好轉無恙嗎?”

吳崇額頭上滿是汗水,他額頭點地,顫抖著說:“陛下贖罪!臣……臣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要替他在陛下面前隱瞞實情……”

吳崇的這句話簡直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當頭擊中,朱元璋一時間怔在了原地。

皇帝的臉色十分難看,跪在下面的一眾太醫也大氣不敢出。

過了良久,朱元璋才又問道:“隱瞞實情……太子讓你隱瞞朕什麼?”

“回陛下,太子殿下讓微臣,向您隱瞞他的身體狀況和真實的病情……”

朱元璋只覺得胸口一陣陣劇痛,他平復了半響心情,顫顫巍巍的站起身,向東宮的寢殿內走去。

寢殿中,太子朱標閉目躺在床榻之上,臉上毫無血色,嘴唇也已是蒼白髮紫。

朱元璋輕輕坐在他的床邊,心疼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許是感覺到了什麼,朱標緩緩睜開眼,他看清床邊的人,不禁笑笑,輕聲喚了句:“父皇。”

一向狠辣又殺伐決斷的朱元璋,終於有些剋制不住的想要流淚了。

“你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是麼?那麼,又為何不告訴朕?早些讓朕知道,朕定會遍尋天下名醫為你診治。”

“父皇,沒用的。兒臣自己十分清楚,這身體也不過就是撐到油盡燈枯的那一刻罷了。既然已無回天之力,兒臣實在不想再讓父皇擔憂。”

朱元璋喉頭哽咽,說不出話來。眼前這個臉色蒼白,幾乎再無生氣的人,竟然就是自己最為疼愛的長子麼……

“父皇,可否答應兒臣一事?”

朱元璋連忙點點頭,道:“你說。”

朱標費力擠出一個笑容,他緩緩說道:“兒臣走後,請父皇千萬保重龍體,不要為兒臣太過傷心。還有,四弟一向勤勉,軍功累累,驚才風逸,但可成為替代兒臣的儲君人選……”

“好了,你不要說了!”朱元璋心痛不已,他打斷兒子的話,說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了,朕會好好想想。你現在不要想這麼多了,再好好將養下身體吧。”

朱標自然知道自己是養不好了,但也不想再讓老父傷心,便閉目閤眼,不再多說什麼。

那之後,朱元璋幾乎每日結束政務便會去東宮一趟,每天和朱標說說話,父子倆享受一下很多年都沒有的溫情時刻。

直到,洪武二十五年五月十七日。

那一天,太子朱標再也沒能睜開眼睛。

已經六十五歲的朱元璋,自馬皇后去世後,再一次體會到了骨肉至親生離死別的悲痛。

而且,這一次他還是白髮人送黑髮人。

鐵腕無情這麼多年的老皇帝,終於沒能忍住自己的悲痛,病倒在坤寧宮的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