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復仇(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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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沒想到對方有這樣一問,先是愣了愣,隨後恨恨的說:“徐增壽此人一向是親近燕王的!他來帶朕出宮?哼,只怕是要把朕帶出去獻給燕王請賞吧!這樣居心叵測的賊人,朕怎能放過!”
夜殤的視線重新落回朱允炆身上,她嗤笑一聲,問:“親近燕王?將你獻給燕王請賞?居心叵測?敢問皇上,這些是你的猜想,還是事實?”
朱允炆怔了怔,夜殤的這個問題竟然問住了他。是猜想?還是事實?朱允炆自己心中也沒了方向。他只是單純的覺得徐增壽一直與燕王走的很近,又是燕王的內弟,所以才先入為主的對徐增壽產生懷疑……若要說有多麼確實的證據證明徐增壽勾結燕王,他卻真的拿不出來。
夜殤見朱允炆發呆,扯了扯嘴角,道:“看來不過是皇上的猜想罷了。在皇上眼中,親近藩王就是謀逆,就是居心叵測,那麼皇上,您可有真正信任過誰?”
“朕……”朱允炆答不上來,他真正信任過誰?似乎他自己都不知道。
從出生起,朱允炆就註定了與他人的不同,他身為太子之子,從小生活在皇城之中,但是說實話,他對這裡並無好感。因為他每時每刻都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因此,在他看來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怪物,這些人不顧一切,使用各種陰謀手段,就只是為了權力。
“沒有人真的願意站在朕的身邊!他們都是有目的的!母后培養朕,是為了讓朕做皇帝!皇爺爺親近朕,是因為朕像死去的父親!黃子澄他們親近朕,是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和權力!他們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對待朕!”
朱允炆的聲音充滿悲切和絕望,他似乎是在發洩從小到大的所有痛苦,在這個皇城中,在他的一生裡,他從未有一刻真正快樂。
夜殤冷冷的看著他,說:“你似乎也經歷了許多不開心的事,但是你卻低估了你的謀臣的氣節。不妨告訴你,齊泰正在廣德募兵,黃子澄在蘇州募兵,黃觀在杭州募兵,方孝孺隻身前往燕王殿下的軍營中試圖憑一己之力說服殿下挽救危局。朱允炆,你以為眼前的這個危局是誰的?根本不是他們的!他們身為臣子,只需要歸順燕王就可以繼續享有權力。他們只是在用自己的力量,去挽救你的危局!可你居然懷疑他們的忠誠!你的一生就是在猜忌中存活的嗎?”
朱允炆啞口無言,他怔怔看著夜殤冰冷的雙眼,任憑眼角滑落酸澀的淚水。
“建文元年,你以莫須有的罪名將駙馬葉羽下獄定罪,只是因為他出身燕王府,你想當然的以為他會成為支援燕王的最大力量,卻不知他從未有一刻想過要幫助燕王造反!你剛剛登基,就假想所有藩王都會有不臣之心,履下殺手對付你的叔叔們,才導致燕王為了自保不得不起兵反抗。在你們上位者的眼中,下位的臣子們究竟是什麼?諸位下場淒涼的藩王是這樣,葉羽和憐香公主夫婦是這樣,當年的藍家……也是這樣……”
“什……什麼……”朱允炆怔怔聽著,他意想不到的是,夜殤竟然會突兀的提起藍家。
夜殤緩步走到朱允炆面前,突然緩緩抬手,在自己的臉上輕輕撕下一層薄薄的假皮。
“朱允炆,你應該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伴隨著夜殤手上的動作,原本毫無表情的面具被撕下,露出一張蒼白卻悲傷的面容。
朱允炆一瞬間凝滯了呼吸,這張臉他是見過的,曾經在坤寧宮外無意間看到,回到京城入宮向朱元璋述職的涼國公世子——藍磬。
“你、你、你怎麼會……怎麼是你……你怎麼還活著!”朱允炆顫抖的聲音已經可以聽出他此刻有多麼的恐懼。
撕下面具的夜殤,也就是藍磬,她的眼中依然是冰冷的仇恨,眉宇間一覽無餘的悲傷和心痛詮釋著她確實是個可以有表情的活人。
藍磬緩緩從腰間抽出一柄長劍,她抬起劍尖指向朱允炆,道:“朱允炆,我藍氏一族的仇,今天就要跟你討回來。”
朱允炆恐懼的舉起手,他急道:“不,不是我!你應該知道的,是皇爺爺,藍家的事與我無關啊!”
藍磬的唇角掛上了一抹嘲笑之意,“下殺手的是你皇爺爺,但你在這裡面起了什麼作用,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麼?”
藍磬的反問讓朱允炆一瞬間啞口無言,當年藍家的案子爆發之前,自己確實曾在先皇朱元璋的面前隱約透露過忌憚涼國公和世子軍功的意思。只是,朱允炆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藍磬竟然會查到這件事。
朱允炆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他認命般的閉上眼睛,苦笑道:“我這一生走錯的路有許多,其中最錯誤的一條,大概就是當初將葉羽流放吧。藍磬,你動手吧,死在你手裡,也算是朕還了藍家的債,總好過死在燕王手中。不過……燕王大概也不打算親自動手,否則他何必屯兵在皇城外?呵呵,看來他不想在後世落下一個弒殺君王的罵名,這個人一直精於算計,朕是不如他的。”
語畢,朱允炆緩緩站起身,他笑著面對藍磬,道:“身為君王,朕就算要死,也要堂堂正正的站著。”
藍磬盯著他,眼神異常的凜冽,片刻後舉起手中的劍,道:“不枉你曾身為君王。”
話音畢,劍已落,鮮血侵染明黃色的龍袍。
建文四年七月十三日,建文帝朱允炆死在乾清宮中,年二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