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羽卻笑道:“我只是替人打理楓羽軒而已,這裡暗地裡在做什麼,有沒有被人發現,能不能繼續開下去,都與我無關,我只需做好我向他承諾的事就可以了。至於其他,並非我力所能及之事,若是硬要怪罪遷怒於我,我也百口莫辯,不過是聽憑處置罷了。”

楊雪笙眼中劃過驚歎的光芒,她從不敢相信,這個世間真的有人可以如他這般寵辱不驚。

楊雪笙盈盈一笑,道:“其實葉公子隱藏的很好,你出入楓羽軒都是日出日落或午後這些人際稀少的時間,走的皆是王府後門,所有人皆被你在人前顯示出的名廚身份吸引,並未在意你的底細。我會知道,也只是機緣巧合。我的聽力異於常人,只是一次王府中派來找你的人悄聲對你說的話被我聽到了,僅此而已。”

葉羽不禁扶額,失笑道:“細節決定一切,我今天算是徹底明白了這句話的意義。”

他兀自嘆息,楊雪笙卻突然跪在了他面前。

“楊姑娘,你這是做什麼?”他急忙要將她扶起。

她卻兀自固執地跪在地上,真誠請求道:“小女子獨自一人漂泊無依,還請公子憐我,幫我尋找哥哥。公子既然在燕王千歲府上當差,定有辦法助我。若公子肯幫忙,小女子他日定當為奴為婢報答公子的恩德,彌補今日對公子的欺騙隱瞞之罪。”

葉羽幾乎是半抱著將她拖了起來,他看著她真實流露出的哀傷和懇求,只得嘆息道:“你暫且先留在楓羽軒內,我會幫你尋找哥哥,殿下那邊,我也會去同他說,想必他定會著人留意著,你且放心就好。只是,我暫時不能將你帶入王府。我是相信你的,也就跟你實話實說,你現在的身份還算是可疑之人,若是擅自將你帶入王府,對你我都不好,你可明白麼?”

他溫和的嗓音一聲聲幾乎直擊楊雪笙的心脈,她感激的握住他的手,連連點頭。又道:“多謝葉公子,你的信任與恩情,我一生都不會忘記。”

葉羽笑道:“你不必謝我,只是你背井離鄉又孤身一人,與我同病相憐,不禁讓我起了惻隱之心罷了。對了……”他微微一頓,笑道,“還不知道令兄尊姓大名。”

楊雪笙輕聲答道:“楊澈。”

葉羽點點頭道:“好的,我記下了。”說著他站起身,晃了晃僵直的脖頸子,道:“折騰了這麼久,想必你也累了,先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了。”

他起身欲走,楊雪笙卻突然拉住他,偏頭認真地盯著他。

葉羽一愣,微覺驚訝,他定定看著楊雪笙,等待她的解釋。

片刻,楊雪笙鬆開手,急切的說道:“你患有嚴重的血瘀之症,是由於你頸部有疾患,血液受阻導致。更由於你的頸椎常年壓迫神經血液,導致心弱氣虛。若是到了夏日,想必常常有胸悶氣虛之感。”

葉羽驚訝的看著她,自己確實早已罹患嚴重的血瘀之證,只是自己與她剛剛認識,從未表現出來,她是如何看出?

她問:“公子這病,是否已持續很長時間?”

葉羽怔怔的點頭,道:“是。已有十年之久。”

楊雪笙的雙眼似乎黯淡了一些。

葉羽見她神色,笑道:“沒事,這麼多年我都過來了。”

楊雪笙臉色愈發黯淡,她緩緩道:“我自幼潛心研習醫術,我剛剛已為公子把過脈息,我會開出一個方子,請公子記下,每日按時按量服用,我再定期為公子針灸治療。若能遵從我的囑咐,我可以為公子……控制此病。”

葉羽愕然片刻,隨即笑道:“我自己深知,此病已是深入骨髓,縱然姑娘醫術通天也只能為我控制,無法根除,我吃再多的藥也是枉然。”

楊雪笙微微跺腳,急道:“你這人!我已知你是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脾氣,可沒想到……你連自己的身體也這樣不上心嗎?”

葉羽灑脫地笑道:“人生在世,也不過匆匆數十年,我若瀟灑隨心在這天地間走了一遭,無愧於心,無愧於天地,也就不枉此生了。何必追求長生之路呢?活的越久,也不過就是心裡越多出許多空虛寂寞罷了。”

你……你這人……

楊雪笙怔怔的看向他,明明身為醫者對他這樣不自覺的病人非常不滿,但此時卻又覺得自己為他的瀟灑深深折服。

葉羽雙手攏在寬大的袖中,和言道:“這病又不是什麼要命的絕症,不必太過憂心。況且,這病已經十年了,我也習慣了。”

楊雪笙倔強抬頭,烏黑的雙眼逼視著他,認真而威嚴的說道:“之前你沒有遇到我,如今你既然答應幫我尋找哥哥,我就定要為你醫治。更何況,即便你沒有幫我,讓我發現了你的病,我也是一定要替你醫治的,這是我身為醫者的堅持!此病雖然不是急症,但卻與你一生糾結在一起,發作起來痛苦異常,慢慢侵蝕你的健康,若不設法控制,他日必成大患。”

葉羽大感意外,他在現代見過太多無良的醫生,此時遇到這質樸純良的女大夫,竟不習慣她太過美好的醫德。

他微微笑道:“好吧,我這病原先也瞧過很多醫生,皆是無功而返,原本我都放棄了。如今遇到你,倒是讓我又有了些許信心。那今後,在下就請楊神醫多多指教了。”

楊雪笙露出開心的笑,鄭重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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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圍場是朱棣平日帶領封地護衛進行軍事演習的地點,如今太子奉旨巡邊,作為東道主的燕王朱棣自然要在圍場舉行一場閱兵和狩獵,讓太子對北平的軍隊情況有個大致的瞭解。

作為朱棣寄予厚望的幕僚,葉羽也受邀一同參加狩獵,他原本是不願意去的,但朱棣卻說這只是結義兄弟間的交流,他也再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