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時看著那張既陌生又熟悉的臉微微出神。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問題的呢?

是從他們第一次在京川大橋底下,她故意扮作老者攔下他的車,告訴他要小心災禍那天嗎。

從她那日來江家退婚,他便看出她就是攔車的人。

他沒有拆穿,想看她到底想玩什麼把戲。

可後來,他對她破了太多次例。

他縱容她,慣著她,任由她鬧。

總歸他江時家大業大,她就算把京城翻個底朝天,他也能給她兜底。

他找江婉人查,找白問查,找其他人查,查到的結果只有一個,她是南家二小姐,南七。

可一個人又怎麼可能變化那麼大。

所以他不信,不信她是南七,直到南家舊事翻出來,她亮在了檯面上,無論身份還是相貌,都是南明錦的女兒,南家如假包換的二小姐。

可太多詭異的事件在他身邊發生。

她是如何會的功夫,又是如何會耍刀,如何從一個畏畏縮縮軟弱無能的二小姐突然變成能單挑幾個大漢的南七。

她的變化他看在眼裡,卻沒深究,他由著她去。

但是今天,連子彈都能夠偏移位置。

江時從不信鬼神,所以他在山路上打算孤注一擲。

若是贏了,驗證了南七的身份,解了他數日來盤旋在腦海中的疑惑。

若是輸了,那他就和南七一起死。

他不怕死,拖著一幅病軀苟活這麼多年,他已經活夠了,生死對他來說無非就是睜開眼和閉上眼的事。

更何況,能拉個人作陪呢?

可最後,他還是慌了,怕了。

他怕她死。

所以他不敢賭。

江時無聲的笑著,眼淚順著眼角滑下來。

多可笑啊,他江時居然會有怕的時候。

昏暗的燈光照不清江時的面容。

他許久未曾說話,像是累極了一般,緩緩靠在椅背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從前的一幕幕,一幀幀在他腦海裡走馬觀花般呈現。

南七笑著的,哭著的,生氣的,耍賴的。

她吃糖時滿足的樣子,演戲時認真的樣子,喂他喝藥的樣子,渾身是傷縮在角落時的樣子,甚至她在黑暗中面對一群殺手牽起他的手時,告訴他別怕的樣子......

到剛剛,她奮不顧身為他擋槍時的樣子......

江時可悲的發現,他記得他們之間相處時所有的細支末尾。

或許,顧遲說的是對的。

他江時,真的栽了。

栽在一個叫七兒的身上。

窗外風聲簌簌,隔著玻璃都能聽到。

江時手臂搭在眼睛上,似乎很疲乏,恍惚間,他聽到有人叫他。

“阿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