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來看也不能說是錯誤的,沒有了社會準則的約束,道德這個觀念正在慢慢淡去,似乎紛爭、搶奪、暴虐、貪慾、邪念才是與生俱來的東西,才是天經地義的。這場戰爭撕破了虛偽的偽裝,讓每個人都活得醜陋,又隱隱的真實。

“不見得,我始終認為人之初性本善,《三字經》沒學過嗎?”後方有人忽然插了一句。

路明非與零同時回頭,蘇恩曦和酒德麻衣也停止了幼稚但是足以打發時間的解悶,不約而同地望向聲音的來源。

“怎麼這麼看著我?我雖然失去了部分記憶,但是這一點還沒有忘記。”陸離微笑著。

“你醒了?”路明非低聲說。

上車之後陸離被安置一個安全的地方,到了護城河駐地也沒有甦醒,他們只能先來排隊,同時也是故意拉開距離。對於這個無法證明身份又危險的人物,敬而遠之、避而遠之是最優秀的選擇。

“額,睡了一覺,隱約想起點什麼。比如路明非、昂熱、上杉繪梨衣、零、楚子航……”陸離依次念出那些懸賞令金額特別靠前的名字,“我認識他們,對不對?”

“你的事我們不知道。”聽到這一長串名字,路明非心裡微微一動,但面容還是僵硬得跟石頭一樣。

“真可惜。”陸離聳聳肩,“看見你們總感覺很熟悉。”

“這種搭訕的招數已經過時很久了。”蘇恩曦垂下眼瞼,“雖然你救了我們,但我們把你搬上車送到這裡,也算兩清了。這麼陰魂不散地跟著我們,不會有什麼不良的企圖吧?”

“天地良心,都是在這裡站著排隊,面對熟人說句話都不行?我總不能飛到天上去吧?”陸離還是笑,就像一塊棉花,哪怕蘇恩曦故意冷言冷語,也不會生氣。

蘇恩曦冷冷地哼了一聲,準備趕緊和不知真假的陸離撇清關係,還來不及多說幾句,就聽到了爆裂的槍聲,在夜空中炸響。

而開槍的人,是排隊登記的參戰人員。

來到這裡之後,廣播中無時無刻不在播報應該注意的守則,不允許開槍、不允許動用言靈、不允許鬥毆……更不許貿然接近城牆。

其中最三令五申地就是接近城牆和開槍,前者是因為一個巨大的鍊金矩陣庇護慶安市,它是一個由精神力構成的實質封界,任何人未經允許抱有任何目的觸碰,都會被抓捕。而開槍也是不允許的,畢竟附近足有幾千人,上萬也說不準,開槍極有可能醞釀大規模的血案。

“怎麼回事?”蘇恩曦踮起腳尖向前看。

“好像是因為進城的問題。”酒德麻衣說。

前方的不遠處,人群散開,那個開槍的男人立刻被守軍繳械、逮捕。他在掙扎,體魄如一頭蠻牛,竟然隱隱還有掙脫的趨勢。

“放開老子!放開老子!媽的老子不遠萬里來參加這場動員,憑什麼連城都不讓進!武器都不多發一把?!”

“鬆開他。”軍銜是上校的執勤人員快步走來,“慶安市的鍊金矩陣,就是隻能出不能進,別問為什麼,這是命令。至於武器,等你透過身份審查去對岸的營地,就能領取。”

“那生活必需品呢?我們來這裡,不能一點軍餉都不發吧?”

“你要明白一件事。”上校鐵青著臉,每個字都是加重的語氣,“這不是度假或者交易,而是戰爭。”

他的聲音忽然洪亮到所有人都能聽見,連幾千人的議論和喘息都被蓋住了。顯然是某種風系的言靈,在戒律人偶可以甄別敵我的領域內,守軍可以調動言靈和先進的武器,是維持秩序的基本。

“我們很感謝大家不遠萬里來包圍慶安市,但有一點我要事先宣告。這場保衛戰是危機的、迫切的!如果有人是為了尋找避難所或者偷雞摸狗、意圖不軌來到熱河防線,你們來錯了地方!我們歡迎懷有犧牲精神自發來到這裡的同志,拒絕這種挑起對立、紛爭的人!”上校的聲音振聾發聵。

“我向大家保證,你們不是炮灰,而是與我們共同進退的同志。勝利,我們一起進入慶安市休整,失敗,一起死在陣地上!沒有人可以後退,我相信大家已經有了覺悟!不能做到這一點的,請你離開!”

“好!”有人高聲呼應著。

自私和高尚是人心的兩面,相應動員令的人不乏有心懷鬼胎之輩,也有抱著與城同亡的勇士。

“現在我宣佈,根據《熱河防線》戰時條例第三款第六條,你被捕了。”

上校用冰冷的槍口指著引起紛爭的男人,他手裡握著大口徑的蟒蛇左輪,裡面並不是弗麗嘉子彈,而是實彈。

“登記繼續!”以鐵血手段掃除小小的障礙後,秩序恢復。清冷的月光灑在人群的頭上,每個人臉色蒼白到都像是刷上了一層水銀。

不少人都抬著頭,望著天空那一輪明月,不少人已經很久沒有看過這麼漂亮的星河與圓月了。

路明非他們前面的人越來越少,最後用假身份登記以後,他們來到了岸邊的等候區。下一位是陸離,當他用清楚的發音念出名字以後,登記人員怔住了,他抓起胸口的對講機低聲說了什麼,很快有人拿著手機過來不斷地比對。

“你真的是陸離?”比對人員是剛才嘶吼的上校。

“你們要是有什麼手段能驗證我的身份就更好了。”陸離無比誠懇地說。

“有一個辦法可以嘗試一下。”

上校深深吸了一口氣,瞳孔裡是誰也讀不懂的複雜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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