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路麟城大步出門。

“零、師兄、布寧……”路明非微笑著依次掃過眾人,最後在蘇恩曦的臉上逗留,“還有不知名的司機小姐,謝謝你們陪我這麼長時間。不過在最後的這段時間裡,能不能麻煩讓我和陸離教授單獨談談。”

零率先離開,一言不發。楚子航、蘇恩曦……最後喬薇尼都戀戀不捨地離開了次臥,陸離貼心地關上門,來到床邊坐好。

“教授,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你說。”陸離看著既熟悉又陌生的路明非,輕聲說。

“如果我變成了要毀滅世界的魔鬼,麻煩請你殺死我。”路明非一字一頓。

陸離此時內心無疑是複雜的,這份覺悟深深打動了他,但他的臉上卻面無表情,這個時候擺出什麼樣的神情都不合適。

“沒問題。”本應該這個回答就此為止,但陸離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如果你下定決心想要殺死路鳴澤,我可以去‘最終聖所’,嘗試一下這件事,省得你冒這麼大的風險。”

“可那樣陷入危險的就是教授你了吧?”路明非有些拘謹不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這一路已經給你添了太多麻煩了,而且……我現在也沒下定決心想要殺死路鳴澤,我只想知道真相。”

“如果他想殺死你呢?”陸離終於點明看似是挑撥的話題,路明非看似義無反顧,但他還是在猶豫、逃避。

“走一步看一步吧。”路明非連連搖頭,“我不想死,沒有人想死,但我現在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連連重複了兩句,足可見路明非的糾結,誰都有活下去的權利,沒有人想死。

陸離也不再多說什麼,而是重複了那個請求,“如果你變成想要毀滅世界的怪物,我會殺死你。”

谷骨

“謝謝。”路明非輕輕擁抱了陸離。

這是他們第一次擁抱,時間並不長,不是好兄弟久別重逢的欣喜,也不是情人之間的訴述愛意,而是一種男人與男人之間,最純粹不帶任何雜質的囑託,是信任。

次臥的門忽然被推開,是去而復返的路麟城,他拎著一個巨大的手提箱,神色複雜。

“兒子,走吧。”

路明非穿衣下床。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這座居民樓,路明非好奇地眺望四周,似乎想把一切盡收眼底。只可惜以路鳴澤為核心的尼伯龍根雖然佔地面積並不遼闊,但也相當於卡塞爾學院,寥寥幾眼根本無法全部看清。

他們最終進入了地下實驗室,位於基因研究室的左側,房間門甚至是互通的。本來委員會安排這場危險的實驗在更隱秘的地方,後來一想沒有什麼地方比陸離身邊更安全,成功切割皆大歡喜,失敗切割地點已經無所謂了,都關不住復活的魔鬼。

委員會的工作人員為路明非捆上了拘束帶,每個人全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路明非只能看到一雙雙渾濁的眼睛。

他們手裡全部提著巨大的針管,針頭上閃著冷鋒。路明非忽然覺得既視感有點重,是不是很多年以前,他也被這樣注射過麻醉藥?

“路明非,祝你好運。”年長的醫護人員說,他緩緩推動注射器,轉眼間特殊的麻醉劑就完全打空了。

路明非比了一個大拇指,給那些站在玻璃艙門前的人安慰,這是他全身上下唯一可以活動的關節。

不過這個手勢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他的眼皮越來越沉,意識陷入了無窮無盡的黑暗,一直往下墜。

他睡著了。

冥冥中好像聽到有人在唱歌,歌聲輕盈,彷彿走進了靜謐的原始森林,成為千百年來這裡唯一的客人,鳥兒振翅歡迎這位客人,披著輕紗的仙女為他送來玉液瓊漿。

隱隱還能聽到風吹過樹林的聲音,葉片還在沙沙的響動。只不過隨著聲音越來越近,陷入黑暗之中的路明非忽然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