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井長政當然知道對方在擔心些什麼,雖然因為常年爭奪信徒的原因,興福寺和一向宗本願寺幾乎水火不容,但如果長島城一向宗真的能付出足夠代價的話,這種仇恨也並非不能暫時中止。

不過他只是暗中提起了戒備,卻絲毫沒有就此離去的打算,因為面見寶藏院胤榮的確很有必要。

知客僧倒是不知道他身後的小女忍早已經用數種暗器瞄準了他的要害,再次翻過了一個小山坡之後,眼前豁然開朗起來。

淺井長政也大概明白了,為什麼對方會帶他去這麼偏僻的地方了,因為在鬧哄哄的山前,可沒有多少地方可供寶藏院胤榮豎立這麼多的木人、靶子,以及眾多武器架。

和大多數和尚不同,他是名真正專心於武藝的僧人,也難怪他能取得現在的成就。

這時知客僧也終於停下了腳步,他轉身輕聲道:“阿彌陀佛,施主,此地就是寶藏院大師的清修之地,還請待我前去通告。”

“不用了,貧僧在。”

隨著一道略微有些虛弱的男聲,面色蒼白,甚至腳下都隱隱有些不穩的寶藏院胤榮從屋中走了出來。

一看到他這幅模樣,淺井長政就知道他必定是在短時間內大量失血過,不過既然能走路也能說話,說明他早已經脫離了危險期,剩下的就是多休養了。

在看到了淺井長政之後,他明顯有些意外,但同樣也很是驚喜:“原來是淺井大人,之前知客僧告訴貧僧您曾經來過,貧僧還為錯過而感嘆,沒想到您竟然能再次來訪,快請快請!”

見到對方熱情依舊,淺井長政也不由得笑道:“我在京都停留了幾日,所以順道就來看看大師你。”

寶藏院胤榮連連擺手:“不敢當,不敢當,如果不嫌棄的話,淺井大人叫貧僧胤榮即可。”

進屋就坐之後,聊了幾句之後,淺井長政很快就拿出了一串手串,遞交給了對方:“大師,這是我在路過一處荒廢的寺廟中所得,上面似乎有貴寺的印記。”

雖然島左近當日的確受了些傷,但是在他數日的淨化法術之下,他早已經痊癒了,相比之下,這串手串中佛光的力量就太過弱小了,還是還給對方吧,正好得個人情。

寶藏院胤榮下意識的接了過去,然後他很快就瞪大了眼睛,顯然有些吃驚,默默唸了幾句阿彌陀佛之後,他才重新開口。

“多謝淺井大人,這是貧僧一位師叔的貼身佛珠,他曾經是寺中佛法最高深者,自從他獨自外出,意圖探詢真正的佛法之後,已經失蹤了十數年,寺中一直引以為憾。”

“如果他仍然留在寺中的話,頭號僧官甚至住持之位,都未必沒有可能,也不知道師叔最後是否找到了佛法的真諦。”

他言語之間很是有些嘆息,顯然和那位師叔的感情頗深。

淺井長政也嘆了口氣:“大師,那那位師叔的屍體已經被我收斂了,從這串佛珠上來看,他也許已經找到了真正的佛法了。”

他伸出手指輕輕一點,釋放了一點法力,啟用了手串,一輪微弱的佛光當即從手串上顯現出來。

寶藏院胤榮瞬間沉默:“這麼看來,師叔大概也是遇到了妖魔吧,就像貧僧近日一樣。”

他看向淺井長政,眼神裡充滿了探詢,不止是近日關於對方的傳聞,更是因為他想到了當初在清洲城的時候,對方就曾經隱晦的提醒過自己。

略微遲疑了一下,他才繼續說道:“淺井大人,貧僧曾聽聞,您在清洲城曾經討伐過妖魔?並且師承晴明公?”

“是啊,的確如此。”

並沒有隱瞞,也沒有任何誇耀,淺井長政十分平靜的把整件事情講述給對方聽。

雖然當時清洲城裡的妖怪數量不少,但他真的不認為殺光它們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只要拋卻了恐懼,其實很多下級妖怪,都是可以被武士們所斬殺的,那些斯卡文鼠人也只是仰仗著速度快、身手靈活而已,它們在面對鐵炮的時候並不會比普通的足輕強太多。

當然了,如果是三目八面、櫻花樹妖,亦或者是墮落的橋姬或者焰虎那種大妖怪,就是完全不同的故事了。

普通人要想殺死它們,並非完全不可能,但是必定要付出極為慘痛的代價。

“阿彌陀佛,不愧是淺井大人,實不相瞞,貧僧近日也遇到了妖怪,所以才落得現在的下場。”“對方看起來像是黑風殿,但是卻是黑白相間的,尤其是眼圈處更是與眾不同,如果不是它看起來似乎並無殺心,貧僧恐怕也未必能活著回來。”

說到這裡,滿臉苦笑的寶藏院胤榮也明顯心有餘悸,他還是頭一次那麼清晰的意識到了普通人類和妖怪之間真正的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