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這麼,燕如娜繃了許久的臉,有些俏紅,「那你想做甚?」

陳大牛替她挽升降在耳側的髮絲,聲音很低,卻也很真誠,「俺雖是大老粗,但根基的事理也懂的。燕綿澤再奈何說也是你的至親兄長。他現在……出了如許的事,你如能像個沒事人似的,全日與俺尋歡作樂,那又怎是俺很新鮮的小妻子兒?」他又摟緊了她,輕輕吐氣,「娜娜,你的有情有義,俺是極愛的,但俺也不想看你如此自責……如果是害死你兄長,真有什麼罪過,便讓俺來揹負,可好?」

誰說他真的是大老粗?

這貨其實很會哄女人,並且越來越會哄。

聽著聽著,燕如娜眼眶更溼,鼻子也酸,不由得便想哭。

這些日子以來,在老太太眼前,在嫂子曾氏眼前,乃至在陳大牛眼前,她始終裝得很平淡,很無所謂,其實她內心很痛苦。這個痛苦,不但來自燕綿澤的死,曾氏時常的冷言冷語,以及她沒有了「長公主」的身份。

而是來自於,她的痛苦無人能體味。

要曉得,同類,能力相依。同義,剛剛相親。

現在整個大晏朝都在慶賀燕有望的成功,冠軍侯府也是燕有望登位的管益者。關於陳大牛的家人來說,好處更是完全不一樣的。在燕綿澤當政時期,冠軍侯府雖然一樣權貴榮華,那「貴」,來自菁華長公主的身份,換到後世的說法,他們家幾許有點吃軟飯。並且,陳大牛被燕綿澤整整困於都門四年,有俸祿,卻無職務。身為將軍,卻無兵權。無論走到哪裡,都束手束腳,有人跟蹤,不得半分解放,與軟禁無異。他雖然沒有向她抱怨過,但她曉得,他是一個大男子,其實內心始終是憋著勁兒的。而他為什麼要憋著,為什麼肯憋著,完皆為了她燕如娜。如果非為她,他早就想設施去了北平,像王軍一樣真刀真槍與燕綿澤幹。

陳大牛會理解她,陳家人卻不會。

燕有望登位,冠軍侯府一樣權貴榮華,陳家人一夕之間,眉飛色舞翻了身,那姿勢自是不一樣。雖然陳大牛早就叮囑過不許嚼她舌根,可有些事或是以免不了,家長裡短的事,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基礎顧來。那些冷言冷語的,古里古怪的,酸她的,損她的,逐日裡總有辣麼幾句。

但這些,都不算事。

她很痛苦的是,她沒有同類,她的身邊,沒有一個與她一樣為燕綿澤疼痛的人。

即使是綠兒也只會歡笑,雀躍於侯爺的眉飛色舞。

私心底,燕如娜也為陳大牛重獲解放雀躍,但這並沒有妨礙她為燕綿澤疼痛。

也為她自己……燕綿澤唯一的妹妹疼痛。

「夫人,侯爺,水備好了。」

綠兒笑吟吟進入,看到兩片面相擁沉默,愣了愣,趕緊低下頭。

「奴僕先去外頭候著……」說罷,蹬蹬跑遠了。

人的心性都是會跟著環境而轉變的。綠兒早些年連續敬慕陳大牛,但其時的綠兒年齡小,敬慕裡有許多是基於少女情懷,崇拜英豪。少女情懷老是詩,詩即夢境,在現實眼前,不勝一擊。幾次三番的掃興以後,在她年滿二十那年,終是與侯府管家的小兒子看對了眼。燕如娜念她在松子坡上為自己斷了一指,便做主為他們主了婚,還專門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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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抬的嫁妝,風風景光讓她出了閣。可這姑娘與她有情緒,自家夫婿也在府裡當差,便仍在她房裡奉養。前兩年,她生了個胖小子,小伉儷倆更是和和美美。現在她對陳大牛仍有敬慕,仍把他當作大英豪,但早已斷了那種念想。

「侯爺。」看綠兒出去了,燕如娜回過神來,推了推陳大牛,「去洗澡更衣吧,我讓綠兒把溫好的雞

湯放到你房裡去。時候不早了,我也想歇了。」

「妻子兒……」陳大牛拉著她的手,不放。

燕如娜並不收回,只是悄然看他,目光溫柔。

「侯爺另有交託?」

四目比較,註釋良久,陳大牛終於敗下陣來。

他是個粗人,性格也糙,但那都是在外人眼前。在燕如娜跟前,他即是橫不起來,被她柔得似水的眼神一瞅,他即是再硬的心,也都軟成了繞指柔。重重一嘆,他無奈問,「要多久,你才肯讓俺回房?」

燕如娜性子溫良,不常與他生氣,她也曉得從禮教上來講,這般逆著夫婿,還連續沒有生育,陳大牛沒有休她,那已是情意厚義。並且,在老太太和老太公那邊,他為她頂了多大的壓力,可想而知。

但她不想騙他,是如何想的,便如何說。

提了提裙襬,她慢悠悠跪在他眼前。

「侯爺恕罪,妾身著實不知。」

陳大牛怔住了。

他是她的夫婿,他比誰都清楚,燕如娜的驕傲。

這種驕傲,不但僅是出身皇室,從小面子高貴的長公主驕傲。而是她的個性,她的風華,她的詩書,她的能力,她高於眾人洞悉世情的伶俐。如許子的她,配給他陳大牛,本即是下嫁,這些年為了他,即是受盡冷眼,她也不曾摒棄過這種驕傲。

恰是由於驕傲,她也歷來沒有跪過他。

目光凝了一瞬,他慌了神,趕緊俯身拽她。

「菁華,你起來,沒事給俺下跪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