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才你沒有瞥見,那碗湯藥,我也喝了。你看,我老是會陪著你的。」

嚴格說來,他們兩個,不是普通的丈夫與妻子,但他們在過去的幾十年裡,曾經有過比大無數伉儷更為深沉的情感。但兒子兵臨城下,二人比較而視,相擁而眠,他卻終將死在她的手裡,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悲慟。洪泰爺胸膛激烈的升沉著,嘴唇顫抖連續,像是想要喊叫,又像是想要掙扎著坐起,那樣子極是痛苦。

他的掙扎,貢妃宛若並沒有感受到,她像個害羞的少女,聲音喃喃,似是回到了與他初識那一日。

「你不雀躍嗎?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也沒有任何人可以與我分享你了。如果是另有下輩子……下輩子,你不要做皇帝了……你做我的夫,我做你的妻……我們做一對普通尋常的伉儷……我為你生一雙後代,兒子要像老有望,頑皮了一點,卻聰明武斷,隨處都像你……女兒還像我們的芷柔,傻傻的,善良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反面幾句話,低不行聞。

「不說了,我有些累了,光霽,我先睡了……你不要……吵我……」

像是真的睡著了,她緊緊閉上嘴巴,面色寧靜,逐步地沒有了呼吸。

「啊……啊……啊……啊……」被她緊緊圈住的洪泰帝,看著她扣緊的眼睛和不再滾動的睫毛,目齜欲裂,身子激烈的顫抖著,像是落空控制般掙扎起來,而連續發不作聲音的嗓子,也咕噥著發出了破啞的聲音,像是拼盡了很後一絲氣力,他老眼含淚,高高抬起了手。

他的手還沒放下,在空中頓了頓,便無力地耷拉了下來。

一代雄主,就此與世長辭。

這也成了洪泰帝留在世上的很後一個動作,沒有人曉得,他在很後的時候真相想要擁抱他很愛的女人,或是想要推開她鎖著自己的約束。他的雙眼,始終是睜著的,目光註釋的處所,是他的女人一如往昔般美妙的相貌。他驚懼的表情煩瑣無名,誰也猜不出來他真相在肉痛、怨尤、不捨、或是不情願。只是在他斷氣以後,眼窩裡迴旋了許久的一滴淚,終是滑了下來,從他的下巴,落在了貢妃的額上。

「陛下——」

「主子啊!」

聽見他很後的大叫,崔英達突入寢殿,便見到了這驚恐的一幕。

「主子,老奴有罪,老奴來晚了啊!」嘶聲大叫著,崔英達雙膝重重跪在地上,泣如雨下,那從喉嚨裡更咽出來的悲呼聲,尖細得像是落空了至親之人的可憐孩兒,更嚥著,更嚥了一下子,他終是抬起頭來,悲愴地看著榻上的二人,默默啜泣著,走向帝王的榻邊,把洪泰爺的手輕輕抬起,逐步放在了貢妃的腰上,緊緊摟住。

「主子,老奴曉得你的心思……老奴都曉得的……」

流著淚說完,崔英達仰天痛呼一聲,撲向龍榻,抽了鞘里長劍。

那是一把從前間隨了洪泰帝出生入死的寶劍,上面曾經傳染過無數對手的鮮血,為他的江山立下過豐功偉績。

但崔英達選定了它,成了死在這把芒刃上的很後一人。

「主子,老奴來陪您了,老奴來奉養您了……」

芒刃劃過脖子,鮮血濺了出來。很快,「砰!」一聲巨響,崔英達的屍體重重倒地,震得寢殿狠狠一顫。

燕綿澤領著阿記等禁軍侍衛,即是在這時衝進入的。

可究竟或是晚了一步。一個房子裡,三具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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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另有滿地的鮮血,映紅了眾人的眼。

燕綿澤嘴皮動了動,怔在就地,許久沒有移動,也沒有說話。

別的人看著這可駭的一幕,也是屏氣凝

思,連呼吸都當心翼翼。

今兒是一個可貴的好天,表面陽光大盛。

可燕綿澤的目光裡,除了悲痛,即是深深的寒意。

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頭,他逐步起家,一字一句道,「來人,給朕把他們分離,把太上皇從惡毒的婦人身上挪開……」頓了一下,他俊秀的嘴臉獨特的歪曲著,似笑非笑地咬了咬牙,別開了臉,往殿外走去,語氣悲愴,空虛,卻滿腔悵恨,「太上皇駕崩之事,不許張揚……屍體先行收斂,等戰事收場,與先太皇太后同棺合葬。」

「是,殿下!」

侍衛們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洪泰爺,身子哆嗦著,又問。

「朕下,那……太皇太妃娘娘呢?」

燕綿澤沒有回頭,冷冷道,「丟住院中枯井。」

「……是。」侍衛默默的,低下了頭。

寢殿裡的侍衛慌亂一團,急著收斂屍體。阿記卻沒有滾動,他盯著燕綿澤的背影,看著他腳步狡猾的消失在殿門口,眉頭微微一皺,默默跟了上去。燕綿澤走得很快,像是在逃離什麼似的,疾速走出柔儀殿,細長的身子便消失在了牆的轉角。阿記遲疑一瞬,剛剛繞了過去,只一眼,便瞥見身著龍袍的高貴帝王,一片面蹲在矮牆的角落裡,像個孩子似的,抱著頭默默垂淚。

阿記跟了燕綿澤近十年,卻是第一次瞥見他哭。

身為帝王,他輔導江山,鬥志昂揚,手握萬里邊境,掌無數人的生死,每片面都要看他的表情行事,他宛若歷來沒有哭的時機與大約。但他真的在哭,哭得肩膀都不由得聳動起來,像一個落空了呵護的孩子。

從某種好處上來說,燕綿澤這平生,對他很好的人,洪泰帝。從燕綿澤或是皇長孫時,僅幾歲的年齡,洪泰帝便將他帶在身邊,親身教養。因益德太子性子過於仁厚,洪泰帝是把燕綿澤當做後世之主來教養的。洪泰帝之於燕綿澤,乃至比他的父母很為緊張。在這個節骨眼上,洪泰帝的殞命,他的疼痛,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