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後院居所。

“作孽啊!”

文知縣哀嘆一聲。

育嬰堂的慘案發生後,他被一群拳民‘請’到現場看了,嚇得不成人形,回來後就閉門不出。

他實際上已被架空,衙門的刑名、錢穀等權力都歸了義勝拳的孫壇主。

在拳民鬧得厲害的北直隸,衙門被架空也是常有的事,沒想到這股不正之風也蔓延到楚省來了。

“你好好的傳教便傳教,偏要害那許多嬰兒,真乃蠻夷也,作孽啊!”文知縣無力的靠在太師椅上。

“大人,那孫展堂剛派人來,說要立死難嬰兒紀念碑,還要請大人捐錢,寫碑文呢。”旁邊師爺道。

“還捐錢?捐個屁,官都沒了!老爺我死外邊,跳沙河,也不會給他捐一分錢!”文知縣一下子坐起,皺著鼻子罵。

治下鬧出這麼大亂子,文知縣難辭其咎,官位是肯定保不住了,朝廷來治罪的欽差說不定已在路上了。

“大人,要是不給錢,那孫展堂怕是又要派人來請啊。”師爺在請字上加重了音調。

“……捐多少。”文知縣的聲音低下來。

“少說也得這個數。”師爺在紙上畫了兩個圈圈,是一百銀元的意思。

“多了。”

文知縣拿過筆,在圈前寫了個八,叉了一個圈,是八十的意思。

“那孫……”師爺道。

文知縣聽不得孫這個字,手一哆嗦,又改成了九十。

“老爺,向來捐錢就是湊整數,誰會捐個九十的?”師爺道。

“就你懂!就你會說話!滾!滾滾!別在老爺面前惹煩悶!”

文知縣不耐煩了,像瘋了一般,用毛筆在師爺臉上一通亂戳,塗得他滿臉都是墨水。

師爺連連告饒,連滾帶爬的出了正廳。

“作孽啊——!”

師爺走後,文知縣如同洩了氣的皮球,長嘆一聲,癱軟在椅子上。

“晚生方兆宏,拜見大人。”

突然,身前多了一個士子打扮年輕人,麵皮白淨,臉上笑眯眯的。

文知縣看去,認得是方承章的長子。

方承章進士出身,曾任御史,是城裡的大縉紳。

方承章年老體弱,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務都交給長子兆宏處理,之前衙門的會議也是他出席。

雖然方兆宏沒有功名在身,但代表的是方家勢力,文知縣是不敢怠慢的。

這些士縉才是地方的實際統治者,進出衙門就如自己家裡一般方便。

方兆宏平時送的儀金都比別人多一些,兩人私交還算不錯。

“賢侄啊,本官有恙,就不招待你了。”文知縣有氣無力道。

“大人的病,怕是心病吧。”方兆宏道。

“賢侄所為何來?”文知縣疑惑起身。

“小人斗膽一言,城內鬧出這等慘案,大人以為朝廷會如何處置?”方兆宏道。

文知縣神色一滯,胸口彷彿被痰堵住了,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