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灼灼直視著朵以,見她忽然衝自己笑得開心,連下落的眼淚都跟著透亮了,陸離不忍再看,

轉了身便大步離去。

等過些日子天熱了,她再來宮裡,帶上小世子,讓孩子認她做乾孃,必然能讓她開心不少。

但願,她能儘早熬過這道坎。

她出殿時計劃得好好的,卻不知這一去,便是與朵以的最後一面了。

陸離出宮的第三日,一場大火席捲了朝雲殿,宮人將那火撲滅後,只見殿內空空,一片廢墟中,那張被火燒得搖搖欲墜的大床上,安安靜靜躺著一堆灰白的枯骨。

那個烈烈紅衣,曾在高臺颯爽揚鞭的美麗少女,終是葬送在了悠冷的皇宮裡。

麗貴妃死後第三日,朝雲殿裡簡單設了靈堂,陸離穿著素淨趕來了朝雲殿。

若說幾日前她來此,殿裡是空涼寂寥,那今日,便是一片死寂。

偌大的宮殿,只門口兩個守衛安靜倚在兩旁打著盹,殿門口兩個白色燈籠孤零零掛在頂上,風一吹,燈籠底下的紙質穗子悠悠飄起,風穿過正門,透過房屋的縫隙呼呼的吹,直抵殿中那放著靈柩之處。

那風聲簌簌嗚嗚,似人淒厲的叫喊,又如悲鳴的嗚咽。

門口的翠柳紅兒身子抖了抖,兩張小臉莫名被嚇得慘白。

“小姐,還是別去了吧?”

“裡頭也沒見個人,太嚇人了……”

倆丫頭哆哆嗦嗦,一人一邊扒著殿門,死活不敢進去。

陸離一左一右看了眼,一時滿臉無奈,“沒事,你倆在門口等著,我去去就來。”

麗貴妃生前那狀況,只怕去裡頭弔唁的人寥寥無幾吧,她自北遼來,在這無親無故的,細細算來,或許自己是她唯一相熟的人了。

陸離幾步踏入了靈堂,在那副靈柩旁停留了許久,終是忍不住深深嘆氣。

“我想著你性子好強,該是能熬過這一關的,可你……”

不知想到什麼,她眼裡蒙上了水霧。

靈柩前的香案上白燭高燒,角落旁一盞油燈,號為“長明”,忽明忽滅斷斷續續燃燒著。

陸離站在正中的蒲團前,聞著案前石蠟燃燒溢位的特有氣味,鼻頭一酸,忽的淚光閃閃。

“去了也好,總好過一生囚在這吃人的皇宮裡。”

她嗓音低啞,喉頭有些許哽咽,抬手點燃幾炷香,衝靈柩的位置緩緩下拜後,穩穩將香插入了香爐。

“公主,陸離來送你了。”

不喚姓名,不稱貴妃,只喊公主。

只因那位女子,一生最燦爛青蔥的年華,便是當她一襲紅衣躍入南陽眾人眼前時的俏麗模樣。

北遼公主朵以,恭賀南陽陛下大壽,奉旨和親,以結兩國秦、晉之好。

盛華園的那幕依稀仿若昨天,秋獵她與朵以相持躲避刺客暗箭時的模樣還歷歷在目,依稀記得那日夜黑風高,兩人身著黑衣在幾位宮妃營裡上躥下跳,一個放火,一個下藥。

猶記得,朵以初晉貴妃位時,那豔麗風華意氣風發,她被左夕顏刻意刁難攔在半道時,是她風風火火舉著長鞭一路殺來救下了她……

此類種種,終將在陸離心裡烙下印記。

“怎麼辦,你才剛走,我便開始懷念了。”

陸離啞著嗓子,心中悲涼勝過恐懼,如今斯人已逝,徒留滿心的悲傷難以自抑。

堂內靜的可怕,陸離轉身離去之時,冷風陣陣灌入靈堂,嗚嗚之聲似是哭泣,一陣陣擦著陸離的耳邊颳了過去。

風裡帶著沙塵,迷住了陸離的眼,淚流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