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冬,天黑得愈發早。傍晚時,灰色的雲朵厚厚擠壓在上方,城堡、街道籠罩在濃重的鉛灰色中。

朝泱走出拱門,抬頭望了望天,感受到寒風吹刮在臉上的冰冷刺骨,深深撥出一口氣。

距離她進入刺客部學習,已經過去了十四天。

這十四天裡,舒蘭對他們毫不留情,不是讓他們在房樑上掛著,就是讓他們在暗室裡練習刺殺。文化課一般排到晚上,在幽暗的古堡中,由七界學院委員會之一的格列大法師授課。

想到不過半小時就要上課,朝泱心裡有些期待。這位格列大法師性格出了名的桀驁不馴,最愛做的事就是和權威做對。七界明令禁止公然教授魔界歷史和風俗文物,格列雖然不會利用課堂時間講,卻很樂意課堂結束後留下來和學生瞎嘮嗑。

談天說地,縱數古今,再煮上一壺熱酒,也算得上圍爐夜話了。

想到這裡,朝泱腳步輕快地邁下臺階,往城東走去。她和莫伊約好了一起吃飯,自從被分配到不同部門後,兩人見面次數少了很多。一是因為忙,二是法師部和戰士部離得遠,中間還隔了一個法師部。因上次的人魚血事件,朝泱不想惹麻煩,能不出現在法師部的人前面就不出現。

遠遠看到莫伊坐在窗邊的身影,紅髮紮成一束垂在腦後,酒館裡很熱,她就脫下外套,只穿了件背心,露出線條分明的脖頸。朝泱想給她個驚喜,悄悄過去,拍了拍她的背。

力道不重,莫伊竟然渾身一抖,手中酒杯沒握穩,咣噹一聲跌了下來,酒水灑了滿桌都是。

朝泱一愣,細看莫伊臉色,毫無血色,蒼白得跟紙一樣。

“莫伊你怎麼了?”

莫伊瞳孔一顫,似乎剛認清眼前的人,勉強笑道:“小泱你來了,沒事我剛發呆呢,突然被你這麼一嚇……”

朝泱擔憂地看著她,莫伊避開她的注視:“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快吃飯吧,等會你還要上課呢。”

見朝泱還要再說,莫伊大聲招來侍者,讓上菜順便把桌子收拾了。

見她這樣,朝泱只好把話嚥下去,專心吃起飯來。

看時間差不多了,朝泱拿起外套起身,看著假裝沒事的莫伊,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才憋出一句:“下了課我就回屋,你有事隨時可以來找我。”

莫伊笑著說:“我沒事,別多想了,快去上課吧。”

朝泱只好點頭離開。

走出酒館,外面已飄起了鵝毛大雪。雪花夾雜著雪霰,紛紛揚揚,無窮無盡。

穿過拱門,前方的長廊拐角走來一人。旌羅黑衣黑髮,彷彿與黑暗融為一體。但他容顏皎皎,面色蒼白,壓過了天光雪影。

朝泱想起那日他徒手殺純種魔族的駭然畫面,腳步不覺慢了下來,旌羅見她這幅模樣,眸光有點冷,不發一言,往長廊另一頭去了。

朝泱舒了一口氣,這才走進教室。

一人從裡面狂奔而出,和剛好跨進教室的朝泱撞在了一塊。朝泱猝不及防,往後跌了幾步,沒想到腳下踩空,眼看就要滾落樓梯,她雙手一抓,在地上借力翻身,穩穩落在地面。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中間還不忘攙了那人一把,才讓對方也沒跟著掉下去。

饒是如此,被朝泱扶了一把的人還是七暈八素,手裡不知道捧了什麼東西,就往朝泱臉上甩來。

朝泱看清那是一條赤色小蛇,樣子很眼熟,似乎在哪見過。那蛇沒想過有人把自己當拖把似的甩來甩去,似乎惱了,也不看來人是誰,張嘴一口就咬了下去。

朝泱頓覺脖間一陣刺痛,五臟六腑像是從冰裡過了一遍,一時間手腳全都麻了。

這時,七八個人從教室間湧出,往這邊跑過來,一人掐住蛇的七寸將蛇捏在手裡,另外幾人圍上來,看到朝泱臉龐嘴唇泛起烏黑色,不知是誰嚇得大叫:“朝泱你中毒了!”

又有人道:“不過中毒而已,我們天天被老師喂的毒還少嗎,快拿藥來吃了就沒事。”

“漢尼爾你還愣著幹嘛,你惹的禍,趕緊揹她去醫院啊!”

就在眾人七嘴八舌,漢尼爾泫然欲泣時,朝泱說話了:“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