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識告訴她,一個能徒手撕海怪的男人,絕對比海怪危險上百倍。但她本來就腦袋缺氧,眼前發暈,僵硬的手扒拉了幾下水,幾乎在瞬間,就無力地往更深的海底緩緩沉去。

在死前一刻,朝泱再次出現了幻覺,銀髮男人不費吹灰之力就拎起了下沉的她,快速避開洶湧而來的血液,眨眼間便來到一片安靜的海域。

朝泱憋起憋得胸口快要炸開,所以當新鮮的氧氣從口中灌入時,出於本能,她死死攥住了這根救命稻草。腦袋無法思考,只有活下去的強烈渴望。

朝泱四肢都纏上去,牢牢鎖住,貪婪地吸入氧氣。被她抓住的“稻草”忽然渾身僵硬地停頓了一下,唇上的觸感讓他呼吸加重了幾分。

朝泱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男人柔韌的髮絲在水下輕輕晃動,看上去很柔軟,她的黑色長髮隨著水流,與男人的銀髮交織在一起。

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髮絲掩映下那人過於蒼白的面板,狹長上挑的眼睛,微微垂下遮住投下半圓形陰影的濃密睫毛,高挺薄削的鼻樑。

男人半睜著眼,眼尾拖出一道長長的弧線,表情慵懶,彷彿極為享受這件事。

見朝泱睜開眼,他也不緊不慢,垂眼懶懶與她對視。血紅色的眼睛,野獸捕食般的表情,朝泱有種自己變成食物,下一秒就要被吞吃入腹的錯覺。

紅瞳……這傢伙絕壁不是人!

意識到對方在做什麼,朝泱嚇懵了。她七手八腳去推這個男人,對方卻紋絲不動,反而像被小貓撓了一肉爪似的,單手就將她的抵抗全部壓下,然後低頭,更專心地給她渡氣。

力量上的絕對差距,水下缺氧的環境,而且唯一的氧氣來源還是這個男人,朝泱一點辦法都沒有。只是長時間呆在冰冷的水下,手腳快要凍僵了,又痛又冷,讓她呼吸漸漸急促,眼前一陣黑一陣白。

男人稍稍拉開一些距離,慢慢打量懷中的女孩。

盪漾的水紋將女孩的臉映得格外柔和,白皙柔嫩的肌膚泛著淡淡的紫色,巴掌大的小臉上眉毛緊緊擰著,痛苦又柔弱的樣子讓他動作凝滯了幾秒。

太奇怪了。她的呼吸,她的存在,都讓他有種莫名的渴望。剛才一碰到她,唇齒之間傳來她的氣息,他幾乎立刻就陷入了亢奮狀態,瞳孔泛紅,直到變成最純的血紅色。

惡魔只有在兩種情況下變成紅瞳,一是獵殺,二是亢奮。

努力平復體內洶湧亂竄的熱意,瞳孔裡的紅色也漸漸散去,男人抱著朝泱躍出水面。

葉一站在欄杆上,遠遠與兩人對視。男人一身水,抱著朝泱來到甲板。葉一俯下身去,身體微微顫抖:“殿下。”

“衣服脫了。”男人淡淡道,將昏迷的朝泱輕輕放在甲板上,為她披上葉一的外套。

“有人來了,先走。”

*

朝泱醒來後,頭疼欲裂。外面下著雨。雨滴拍打著舷窗,匯聚成一道道銀色的小溪,沿著透明的玻璃窗滑落。窗外海霧濛濛,根本看不清身處何方。

“水…”剛開口,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粗糙乾啞。

冒著熱氣的白瓷杯被人遞過來,朝泱沒多想,接過來一口氣喝完了。

“還要麼?”

“嗯……”朝泱扭過頭去,才發現一直在旁邊的人是賀迦。賀迦接過水杯,又為她接了一杯溫水。朝泱有些不好意思:“怎麼是你,莫伊呢?”

賀迦握著水杯,表情寡淡,目光落在沙發上。朝泱跟著望過去,是葉一留下的外套。

“我是怎麼回來的?”

“你不記得了?”

朝泱最後的印象是葉一把她扔下水,在水下遇到了一個陌生的男人,之後怎麼回到阿爾戈號,她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腦袋很疼,她捂住眼睛,低聲說:“我不記得了。”

賀迦冷著臉,放下水杯,轉身離開了房間。

莫伊悄悄從外面露出一個腦袋,見賀迦走了,才墊著腳尖溜進來。她說:“小泱,你差點嚇死我!你知不知道你已經高燒了三天三夜,那天如果不是賀迦在甲板上發現了你,你說不定早被凍死了!”

朝泱揉了揉太陽穴,稍微緩過來一點,問:“賀迦發現的我?”

“啊,對。他的臉色怪嚇人的,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不記得了,”朝泱有點累,莫伊看出她的疲倦,便說:“人沒事就好,你先休息。明天就到帕拉迪斯島了。”

“這麼快?”朝泱抬頭,“那我們現在是在臨雪城……?”

“是的,我們到臨雪城了。”莫伊的話語隱隱帶著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