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高峰就在縣城團團轉,好不容易是把經營手續辦齊全了。這天中午連飯都沒來得及吃,他又一頭鑽進了楊家溝,因為之前定好的招聘日期已經到了。

高峰為此請教了老洪不少知識,自己也列了詳細清單,各工各價現在已經瞭如指掌。酒廠雖然是翻新,如今也還是相當於從零開始,除了老闆之外全都是空缺。

首先是釀酒師,至少得兩個,就算不是大師傅,最差也需要十年起步的學徒經驗。酒師除了制曲需要親力親為之外,主要就是全程負責工序監督指導,相當於整臺機器的大腦。

之所以要保底兩個,當然是為了增加酒品種類,一個酒廠想要做大做強,不可能只造單一品種的酒,哪怕是同一種用糧,也有平價散酒和精品的區別。另有題外話,萬一就算跑了一個,酒廠不至於當場停工嘛。

接下來就是學徒,這個分類就比較細,可能是先從窯工做起,後面慢慢學著配糧、蒸餾、配曲發酵等等,也就是指望酒廠長期發展的新血。

學徒也不能是完全的新手,至少要懂得一點門道,因為這些人是酒廠的主要勞生產力,數量質量決定產酒效率。

以老酒廠這個規模算下來,目前需要至少四五名學徒,工價在30到60元一月不等。

剩下也就是勤雜工了,完全是出體力活的,一般酒廠可能都不招雜工,但高峰的酒廠畢竟地處山溝,糧食和成品酒的上下運輸目前只能靠勤雜工。

而且龍溪距離酒廠也有好幾百米的山路,峭壁架設管道難度太大,為了不破壞水的口感,現在大量用水也只能靠木桶。所以高峰對雜工的要求只有兩點,一是夠壯實,二是常走山路。

高峰趕到酒廠,此時已經有十多人湧在門口等待,按理說挑選學徒這種事應該是由大師傅來做,但目前酒廠空無一人,高峰只能先靠自己的感覺聘用兩三個能吃苦的小夥子。

選完工人又是下午時分,高峰早就腹中飢餓,便準備腆著連跑去老洪家裡蹭飯。

而在路上,他再次見到上回偷瞄酒廠的那兩個人,說是動作鬼鬼祟祟都不為過。濃重的好奇心下,高峰決定把事情問個清楚。

“忙完了?我看你眼光還行,今天選的這幾個後生看著面善,應該性子沉穩,值得一教。”

“哎喲,您老人家也不來幫我看著點,萬一看走眼了,招個白眼狼進來咋辦?”高峰開著玩笑,也不客氣地坐在桌前:“別嫌棄我蹭飯啊,以後恐怕我就是您家的常客了。”

剛剛進屋,老洪便早已備好了酒菜,常年的獨居生活之下,高峰的突然到來其實讓他倍感親近。畢竟兩個兒子一死一失蹤,孫子還在蹲大獄,而且他也格外欣賞高峰這種雷厲風行的性子,這當然比每天一個人喝悶酒強太多了。

聊著聊著,高峰忽然話鋒一轉,問起了山路上那幾個面生的傢伙。

但老洪聽了卻只是冷笑一聲,只讓他少說廢話,吃飯就吃飯。

看來這事確實另有蹊蹺,以後必須弄清楚才行。如果這些人是老洪的仇家,那會不會與十多年前酒廠倒閉有一定關聯?

高峰並沒繼續細想,畢竟老洪現在還沒答應要做他的釀酒師,就算有仇可能也不會波及酒廠。他們如果真是衝著酒廠來的,在對方沒有下一步動作之前,一切也只能靜觀其變。

二人正喝著,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洪鐘般的爽朗笑聲,高峰轉頭一看,一位光頭壯漢搖著蒲扇大步而來。

“哈哈哈… 老洪啊,你這是遇到什麼貴人了?真是說幹就幹啊?”壯漢進屋之後,二話沒說便端起酒碗大吞一口:“哎呀呀,還是這個味道,學不來啊學不來。”

“喲呵,王胖子,你怎麼有閒工夫大老遠跑來楊家溝?”洪伯笑著搶回酒碗:“怎麼?上個月給你的兩大壇又喝光了?”

高峰還在一臉懵逼,洪伯便給二人介紹起來,原來這人叫王軍,是洪伯當年最得意的徒弟,可以說除了獨家的制曲秘方之外,其餘能教的全教了。

當年酒廠倒閉,王軍也格外仗義,別人高薪聘請也不為所動,一直在家種田,不肯洩露一點洪家造酒古法。那時候二十出頭的青年,如今也成了大腹便便的中年。

“老洪,這回你東山再起,我可是專門來投奔你的,應該不至於拒之門外吧?”王軍笑著問道。

“那你可想多了,這次是眼前的小高老闆要興建酒廠,我也不打算摻和,你應該是投奔他才對。”洪伯若有所思道。

“不對啊?你洪老爺子什麼脾氣我還不知道?我看這位小高兄弟也是自己人,壓根不打算套您的秘方,咋就……”

王軍正說著,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麼,便壓低聲音問道:“哦,是不是慶林酒廠的人又要準備鬧事?剛才我在路上就碰見了,這他媽都過去十多年,怎麼還和瘋狗一樣咬著不放?”

“所以我說,如今這酒廠,我暫時是不打算摻和。”老洪輕聲嘆道:“你好好替小高老闆幹活就行,他們知道我不出山,就應該不會為難你們。”

一時間,各種疑惑湧進高峰腦子裡,事情果然和自己之前預想的差不多。雖然不清楚具體有啥恩怨,但他也依稀能從對話之中猜出個大概了。

看來現在已經不單純是開門迎客這麼簡單,高峰知道自己也隨時要做好應敵的準備。只不過在現階段,洪伯可能把自己當成了一塊箭靶子,而不是堅實後盾。

聯想到他老人家的脾氣,高峰不得不使用一下激將法了。

“洪伯,我覺得咱們酒廠既然是以您洪家老酒作為首推招牌,如果您堅持不出山,這第一仗的第一炮就打不響。”

“啥?什麼第一仗?”老洪裝作糊塗問道。

“雖然我不太清楚,十多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那個叫啥慶林酒廠又與您有啥瓜葛,但現在趁著他們還在猶豫,咱們弱勢一方理應主動出擊才對。”

“你這小毛孩,啥都不知道就先別嚷嚷,事情沒這麼……”

洪伯正說著,王軍忽然猛的一拍桌子,大聲嚷道:“師傅!我看小高兄弟是個明白人,他說的在理!您要是現在退縮,半輩子酒也白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