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近南哈哈一笑,細心搭他脈搏,又詳詢他小腹疼痛的情狀,伸指在他小腹四周穴道上或輕或重的按捺,沉吟半晌。

陳近南隨即說道:「不用怕!海大富的毒藥,或許世上當真無藥可解,但我可用內力將毒逼了出來。」

韋小寶大喜,連說:「多謝師父!」

陳近南領他到臥室之中,命他躺在床上,左手按他胸口「膻中穴」,右手按住他背脊「大椎穴」。過得片刻,韋小寶只覺兩股熱氣緩緩向下遊走,全身說不出的舒服,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

睡夢之中,突覺腹中說不出的疼痛,「啊喲」一聲,醒了過來,叫道:「師父,我……我要拉屎!」

陳近南帶他到茅房門口。韋小寶剛解開褲子,稀屎便已直噴,但覺腥臭難當,口中跟著大嘔。韋小寶回到臥室,雙腿痠軟,幾難站直。

陳近南微笑道:「好啦,你中的毒已去了十之八九,餘下來的已不打緊。我這裡有十二粒解毒靈丹,你分十二天服下,餘毒就可驅除乾淨。」

陳近南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交給韋小寶。

韋小寶接了,好生感激,說道:「師父,這藥丸你自己還有沒有?你都給了我,要是你自己中毒……」

陳近南微微一笑,說道:「人家想下我的毒,也沒這麼容易。」

眼見天色已晚,陳近南命人開飯來,和韋小寶同食。

韋小寶見只有四碗尋常菜餚,心想:「師父是大英雄,卻吃得這等馬虎。」

他既知身上劇毒已解,心懷大暢,吃飯和替師父裝飯之時,臉上笑***地,甚是歡喜。

飯罷,韋小寶又替師父斟了茶。陳近南喝了幾口,說道:「小寶,盼你做個好孩子。我一有空閒,便到京城來傳你武藝。」

韋小寶應道:「是。」

陳近南道:「好,你這就回皇宮去罷。***狡猾得很,你雖也聰明,畢竟年紀小,要事事小心。」

韋小寶道:「師父,我在宮裡很氣悶,什麼時候才可以跟你行走江湖?」

陳近南凝視他臉,道:「你且忍耐幾年,為本會立幾件大功。等得……等得再過幾年,你聲音變了,鬍子也長出來時,不能再冒充太監,那時再出宮來。」

韋小寶心想:「我在宮裡做好事還是壞事,你們誰也不知,想廢去我的香主,可沒有那麼容易。將來我年紀大了,武功練好了,或許你們便不廢了。」

想到此處,韋小寶便開心起來,說道:「是,是。師父,我去啦。」

陳近南站起身來,拉著他手,說道:「小寶,***氣候已成,這反清復明的大事,是艱難得很的。你在皇宮之中,時時刻刻會遇到兇險。

你年紀這樣小,又沒學到什麼真實本領,我實在好生放心不下。不過咱們既入了天地會,這身子就不是自己的了,只要於反清復明大業有利,就算明知是坑,也只好跳下去。

只可惜……只可惜你不能時時在我身邊,我可好好教你。但盼將來你能多跟我一些時候。現下會中兄弟們敬重於你,只不過瞧在我的份上,但我總不能照應你一輩子。將來人家敬重你,還是瞧你不起,一切全憑你自己。」

韋小寶道:「是。我丟自己的臉不打緊,師父的臉可丟不起。」

陳近南搖頭道:「你自己丟臉,那也不成啊。」

韋小寶應道:「是,是。我丟小桂子的臉好了。小桂子是***太監,咱們丟小桂子的臉,就是丟***的臉,那就是反清復明。」

陳近南長漢一聲,實不知如何教導下是。

韋小寶進宮回到自己屋裡,將索額圖交來的幾十張,一共四十六萬六千五百兩銀票反覆細看,心下大樂。

原來索額圖為了討好他,本來答應二十七萬兩銀子,後來變賣鰲拜家產,得價較預計為多,又加了一萬多兩。

他看了多時,收起銀票,取出陳近南的那本武功冊子,照著所傳秘訣,盤膝而坐,練了起來。他點收銀票,看到票子上銀號、票號的朱印時神采奕奕。

一翻到武功圖譜,韋小寶登時興味索然,何況書中的註解一百個字中也識不上一個,練不到半個時辰,便覺神昏眼倦,倒在床上便睡著了。

次日醒來後,在書房中侍候完了皇帝,回到屋裡,又再練功,過不多時又竟入睡。原來陳近南這一門功夫極是不易,非有極大毅力,難以打通第一關。

韋小寶聰明機警,卻便是少了這一份毅力,第一個坐式一練,便覺艱難無比,昏昏欲睡。

一覺醒轉,已是半夜,韋小寶心想:「師父叫我練功,可是他的功夫乏味之極。但如偷懶不練罷,下次見到師父,他一查之下,我功夫半點也沒長進,一定老大不高興。說不定便將我的青木堂香主給廢了。」

起身再拿起那冊子來看,依法打坐修習,過不多時雙眼又是沉重之極,忍不住要睡,心想:「他們打定了主意。

要過河拆橋,我這座橋是青石板大橋也罷,是爛木頭獨木橋也罷,他們總是要拆的,我練不練功夫,也不相干。」

既找到了不練功夫的藉口,韋小寶心下大寬,倒頭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