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觀一怔,問道:「女施主怎麼知道:難道你有先見之明?」

那女孩哼了一聲,道:「少林寺的和尚就會油嘴滑舌。」

她只道澄觀跟自己說笑,卻不知這老和尚武功雖強,卻全然不通世務。他一生足不出寺,寺中僧侶嚴守妄言之戒,從來沒人跟他說過一句假話,他便道天下絕無說假話之事。

他聽那女孩說少林寺和尚油嘴滑舌,心想:「難道今天齋菜之中,豆油放得多了?」伸袖抹了抹嘴唇,不見有油,舌頭在口中一卷,也不覺如何滑了。

正自詫異,那藍衫女孩低聲喝道:「出去,別吵醒了我師妹!」

澄觀道:「是,是……師叔,咱們出去罷。」

方宇呆望榻上女孩,早已神不守舍,應了一聲,卻不移步。藍衫女孩慢慢走到他身邊,突然出掌,猛力一推。

方宇「啊」的一聲大叫,被她推得直飛出房去,砰的一聲,重重跌下,連聲「哎唷」,爬不起來。

澄觀道:「這一招「江河日下」,本是勞山派的掌法,女施主使得不怎麼對。」

口中嘮叨,出房扶起方宇,說道:「師叔,她這一掌推來,共有一十三種應付之法。倘若不願和她爭鬥那麼六種避法之中,任何一種都可使用。

如要反擊呢,那麼勾腕、託肘、指彈、反點、拿臂、斜格,倒踢這七種方法,每一種都可將之化解,捉拿住她。」

方宇摔得背臂俱痛,正沒好氣,說道:「你現下再說,又有何用?」

澄觀道:「是,師叔教訓得是。都是做師侄的不是。倘若我事先說了,師叔也不會被那位姑娘打飛出去。」

方宇心念一動:「這兩個姑娘兇得很,日後再見面,她們一上來就拳打腳踢,倒是難以抵擋。這老和尚對兩個小妞的武功知道得清清楚楚,手指這麼一彈,便逼得她就此不敢過來欺人。我要娶那妞兒做老婆,非騙得老和尚跟在身旁保駕不可。」

可他轉念轉念又想:「老和尚這樣老了,不知還有幾天好活,倘若他明天就鳴呼哀哉,豈不糟糕之至?」

方宇便說道:「你剛才用手指彈了彈,那妞兒便服服帖帖,這是什麼功夫?」

澄觀道:「這是「一指禪」功夫,師叔不會嗎?」

方宇道:「我不會。不如你教了我罷。」

澄觀道:「師叔有命,自當遵從。這「一指禪」功夫,也不難學,只要認穴準確,指上勁透對方穴道,也就成了。」

方宇大喜,忙道:「那好極了,你快快教我。」心想學會了這門功夫,手指這麼彈得幾彈,那綠衣姑娘便即動彈不得,那時要她做老婆,還不容易?

而且「也不難學」四字,更是關鍵所在。天下功夫之妙,無過於此,霎時間方宇眉花眼笑,心癢難耐。

澄觀道:「師叔的易筋內功,不知練到了第幾層,請你彈一指試試。」

方宇道:「怎樣彈法?」

澄觀屈指彈出,嗤的一聲,一股勁氣激射出去,地下一張落葉飄了起來。

方宇笑道:「那倒好玩。」

方宇學著他樣,也是右手拇指扣住中指,中指彈出去,這一下自然無聲無息,連灰塵也不濺起半點。

澄觀道:「原來師叔沒練過易筋經內功,要練這門內勁,須得先練般若掌。待我跟你拆拆般若掌,看了師叔掌力深淺,再傳授易筋經。」

方宇道:「般若掌我也不會。」

澄觀道:「那也不妨,咱們來拆拈花擒拿手。」

方宇道:「什麼拈花擒拿手,可沒聽見過。」

澄觀臉上微有難色,道:「那麼咱們試拆再淺一些的,試金剛神掌好了。這個也不會?就從波羅蜜手試起好了。也不會?那要試散花掌。

是了,師叔年紀小,還沒學到這路掌法,韋陀掌?伏虎掌?羅漢拳?少林長拳?」他說一路拳法,方宇便搖一搖頭。

澄觀見方宇什麼拳法都不會,也不生氣,說道:「咱們少林派武功循序漸進,入門之後先學少林長拳,熟習之後,再學羅漢拳,然後學伏虎拳。內功外功有相當根柢了,可以學韋陀掌。如果不學韋陀掌,那麼學大慈大悲千手式也可以……」

方宇口唇一動,便想說:「這大慈大悲千手式我倒會。」

但一想,他又忍住了,知道海公公所教的這些什麼大慈大悲千手式,十招中只怕有九招半是假的,這個「會」字,無論如何說不上。

只聽澄觀繼續道:「不論學韋陀掌或大慈大悲千手式,聰明勤力的,學七八年也差不多了。如果悟性高,可以跟著學散花掌。

學到散花掌,武林中別派子弟,就不大敵得過了。是否能學波羅蜜手,要看各人性子不近於練武,進境慢些。再過十年,淨清或許可以練韋陀掌。淨濟學武不專心,我看還是專門念金剛經參禪的為是。」

方宇倒油了口涼氣,說道:「你說那一指禪並不難學,可是從少林長拳練起,一路路拳法練將下來,練成這一指禪,要幾年功夫?」